我那時候因為建國說的那句‘但願吧’心里很不高興，因為在我看來他這是一個灰撲撲的詞語，是一個傾向于負面、變態的看法，但是當時我也沒好在說什麼，很快下午我就和楊燕子回省城了——非要說為什麼這麼著急，大概率是因為這次出行給我造成的印象非常差，就像闖禍一樣，我不想待在案發地點了——後面我大概知道他那個‘但願吧’是什麼意思了，失敗者總是覺得人生太長的，比如我，還真不是你覺得很快就能活一輩子的，它對我來說特別容易表現成一種無休無止的折磨——但是也就還好，因為我還可以回味過去的離奇事件，觀察如今的離奇事件，然後去創造未來的離奇事件——這個世界活法太多了，你可以做很多事情，然後處理各種意外，轉動自己的大腦，體會自己的感受，如果這還不夠，剩下的時間用酒精和姑娘填滿嘛，這不是人活著最難的，就是說，容易在困難的時候嫌棄人生太長不是最難的——最難的其實是強行扭轉心態，讓你看到的東西保持一個比較陽光同時又比較真實的形態——看到東西不難，調整自己的姿態怎麼去看非常難，特別是對一個陽光和真實很容易沒法共存的世界來說，如何調整自己觀察的角度就格外困難了——這個本事我現在都不一定有，得分事情，有些事情不論我怎麼看它都是絕對的陰暗卑鄙，那的確沒辦法，世界就是這樣的，你得和它和解。
當然，我說的容易，你得經濟到那個程度，然後像扔進火里的毛毛蟲一樣拼命掙扎，最後才能化成蝴蝶飛出來的，沒有那麼容易——沒那麼容易，不代表就做不成，只是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沒有這樣的需求而已。有的人是有的，比如我，我必須逼迫自己到這個地步上才能活得舒坦，這是沒辦法的事，絕不是我在這里自命不凡——我還不配自命不凡，我只是告訴你現實情況而已。我說什麼來著，痛苦是人生的根本，解決掉這個根本是你人生最緊迫的事情，其他的就無所謂了。
總之，那時候我拉著楊燕子回了省城，我們之間關于互相之間的威力也有了一定的理解，基本上太過于僭越的話題是沒有的了——三百萬的信用卡，我拿去做什麼跟她沒有關系，但是五六千的能花到的我的錢她是不用客氣的，大概就是這樣，起碼我們有了一定的行事推測——你別說，雖然孩子固然是播種進去了，但是我和楊燕子並不互相了解，我越看她越覺得這女的是真的討厭，但是我也不吭氣，不論如何生了孩子再說唄...
回去省城的一段時間我開始忙自己的事，最大的事情當然還是買房，楊燕子說我的房子都是別人名字的她不踏實，我就買一套自己名字的唄——我猜那時候她還挺有心思讓我在這個房子上寫她名字來著，但是很快就沒有了，因為我這個人六親不認非常冷酷，她馬上要見識到了。買房的事情，給楊燕子裝修車的事情，以及她那些類似‘想去健身房辦個五千會員卡’的事情，我一概都是睜只眼閉只眼，就當不知道——也就在那幾天，她提出了讓我掏錢給她做個設計圖裝修她在洛陽那套房子實際是在她老家，那個縣里，但是她提起來就一定說是在洛陽，倒是確實不遠——燕郊涿州離北京也不遠，但完全是倆個概念）的請求，或者說要求——
〞別想了，我不會花錢給別人的屁股插花——我知道你以後會一直翻來覆去提這個事，但是我勸你趁早死了這份心，我再離譜也不會干這種事——給你前男友買給你的房子裝修？你怎麼想的？〞
〞那不是我前男友的，是我的，是我倆的——既然我們是倆口子，那就是我倆的...〞
〞好吧，你把房本寫上我的名字。〞我一邊挖鼻孔一邊跟她說。
〞憑什麼？〞
〞對啊！讓我裝修，憑什麼？〞
〞那是我以前的所得，跟你沒有一毛錢關系...〞這時候楊燕子已經在攢怒氣了。
〞對的，所以我買的新房也跟你沒有一毛錢關系...姐們兒，事情都是照著做的，你做到哪一步，我不會比你差，你做不到，也別來麻煩我——現在，fuck off，我要看新聞了...〞
楊燕子能听懂英文里很多罵人話，不虧是新加坡待過的人，但是她听不懂大多數夸贊她的話，這就是她的局限——當然，我大部分說的都是罵她的話，夸她的比較少，但是不論我用中文還是英文，夸她的話她很少能听得明白——她這個人天生就是對夸她的話免疫，對罵她的倒是非常敏感，這個事我改變不了的。
總之，我那時候回省城最大的事情就是買了一套房子，這是一套二手房，大概建起來三年多的樣子，房主據說是以前的煤老板現在生意不好做要去別的地方發展了——你小子沒有眼色，哪里都一樣的，除非你出國，不然在哪都是一個感受——我和楊燕子去看了房，當地就給了押金訂下了，然後我和她唯一一次回了我的住處，因為那套房子離我家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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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怎麼黑乎乎的...〞她問我。
〞防冷涂的蠟！〞
〞你的床快回來了嗎？〞楊燕子這個女人沒有什麼幽默感，就在那里這麼問我——開始相處的時候她還真準備哪天沒辦法了跟我回來住的，看了我手機里的照片覺得床太破讓我換一個，我就去家具市場買了個新的，這個時間點還沒有組裝起來——那個床是我睡過最娘的床，床頭的雕花比故宮里的龍床還復雜，因此上搬家的時候我就送給後面買我房子那個小伙了——其實，楊燕子要的很多東西都是送人了，比如跑步機，蹬自行車那玩意，雙開門的冰箱，五十七寸的電視我現在家里的都沒有這麼大，不管看不看都沒那麼大），智能的淋浴系統——你還在河南呢，告訴它十個小時以後要洗澡，等你回家它就把浴缸里的水放好了，甚至還幫你調了沐浴露——這在那個時代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科技，裝這個我多花了三千多塊，不過後面全部送給那個買我房子的小伙了...講真，我還真是覺得對不起他，因為他買完了就降價了，再一個是，他的腦子不好使，窮盡全家三代人的積蓄買了一套在我看來他根本用不著的房子，所以我有什麼好心疼的，所有配套都是一毛不多要，只要一個那時候的平均房價——實際上，我從買到賣不到半年，這房子漲了將近一千，不然我還會賠得更多——因此上他要什麼我都免費給，我記得那時候他和未婚妻一起過來看房子，听到大部分配套都可以白送我為了顯得自己不那麼著急賣房，故意說加濕系統我得拿走，所以不是一切都白送的），她和她的男朋友都驚呆了...你別說，那個小姑娘我問了一嘴大概是二十二歲，倒正是那種去了紅浪漫會被我優先挑揀的姑娘，因為她水靈靈的特別天真...
房子的事其實大概就是這樣，買了我也沒怎麼住，倒手就又賣了，這中間有很多復雜的手續和人際關系，也大概讓我知道了這中間的一些環節——中介是一個姓薛的小伙，我這麼說吧，哪怕到如今，我讓他干嘛他都得去，因為他就知道我這人比他水平高太多，根本看不懂，照做就是了——買的時候我找的是他，賣的時候還是一樣，所以它目睹了全程，還對我問出這樣的混賬話來——
〞哥，你那些電器，如果你不要，給我行不行？我馬上也要結婚了...〞
〞你？你不配！〞我倒被他問愣了，〞誰吃虧誰才配被補償，你吃虧了嗎？我倒還有幾套房子要賣，你買的話我也可以照這個標準給你配一套...〞
所以當一個賣房的遇到我這種人，他是看不懂的，因此上小薛對我五體投地，後面很多我的賣房賣地都是給他去做，都不用我說，他會替我爭取最大的利益——單從賣房這個事情上來說，小薛幫我了特別大的忙，沒他我還得多虧三二十萬，但是，因為賣房這個事比較悲慘，所以將功贖罪吧，我也不需要感謝他了。
之所以那時候又是買又是賣地折騰，最核心的原因其實是信用貸里面的錢只出不進，建國從來沒有跟我抱怨過，但是現實情況就是他在幫我還著所有的利息，而我假裝自己不知道——我這人，騙自己很難的，因此上也馬上就知道了我的形勢，準備做一點事情補這個虧空。最初的想法還是去找葉總，因為那時候他的生意最紅火，我跟著舔舔剩下的湯水也夠補虧空了，但是很多時候就是一句話的事就把我不要臉的機會都毀了...
你總記得前面說過的葉總對于楊燕子不停給我打電話時他說的話吧，他的觀點是對的，但是，對的就一定要听嗎？特別是這個事跟他沒關系，他大放厥詞想來教育我男女關系的性質，讓我一下子就應激了，不太願意彎腰去求他——其實也是因為，那時候還有冀處長在桌上，我發現這個人也蠻可以來往一下，準備棄暗投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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