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我，那個時期，你覺得是跟小姑娘把感情經營好難，還是把架上去下不來得不斷輸血的公司救回來難，我可能就呆住了——從後面的實踐看來，這倆個事都做不到，我努力了，但是公司公司倒閉了，小姑娘小姑娘跑掉了，所以應該是一樣難——難不難的，你當老子在意嗎？做不做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做成沒做成不是。
開始的時候我是一個無憂無慮的經理人，賬目上的事從來不問，我只管開我的支報我的銷，剩下的不關我的事。等我辦了一堆信用卡準備拿錢進去，才發現公司的爛賬一塌糊涂，其他的不說，工商和稅務上的東西都欠了一堆——哥呀，你開誰玩笑都不能開這些人的玩笑啊，那是你入場開玩的門票，不交這東西把你清退是輕的，送進號子里給大哥暖床你就舒服了——
〞哪，從今天開始我全面接管財務，錢的出入沒我簽字你出了我就跟你要——張姐，不是開玩笑的，老大沒錢啦，現在都得我掏錢，誰掏錢誰管，沒毛病吧？〞我跟財務張姐說，她還看老大呢！
〞听他的！〞老大語重心長地說。
〞我知道你倆合作多少年了，比我一個新人感情深厚得多，要麼，你就開個小賬，其他的我不管，我拿進來多少每一毛錢你都得給我合理的解釋，這可以吧？〞我問張姐。
〞全給他！以後公司所有收支都查總說了算！〞老大又補充了一句，嘆了口氣。
〞當然，大的開支我都會和你商量，老大，咱倆都是敞亮人，小的開支你直接跟我拿，別動公司的錢——我知道你錢緊經常需要用，但是，你拿我的，放進公司的，你拿一毛我立刻翻臉...〞
〞都說了都听你的——張姐，以後讓查總安排收支！全听他的！〞
你一看我這個造型就知道我壓根也信不過老大，信不過張姐，他倆是一伙，而我也不懂財務，所以哪怕話說到這份兒上，我往公司里拿錢都是擠牙膏——有合理的開支再說嘛，你一股腦拿進去別人可不就一點點摳沒了，我一點點往里拿，反而真的能派上用場...
〞先把公家的錢還上吧，老大，你也真是頭鐵，欠這麼多工商稅務不給，你還真想把我送進去呀！〞
所以大概就是這樣，亂七八糟行政啊後勤啊那幫人我給他們開了個會，把很多無聊的人都清退了，接著是電商部——這玩意我和何經理、老大研究了不止五回，除了公司的財務狀況沒跟何經理說以外，掰開了揉碎了把線上這個玩意討論過了，最後決定還是留一部分——已經開了的店還得繼續開，已經做得不錯的服務號繼續做，那些亂七八糟的花錢買推廣一類的東西趁早就砍了——講真，我那時候還是第一次接觸有關流量的知識，原來這玩意不是自己做得好就有用，而是得拿錢買，東西好只是基本要求，想讓別人看見你得花錢——
〞哼！你看著吧，這玩意到頭來還是會倒逼商家從其他地方找利潤，最終吃癟的還是消費者...〞我听了何經理給我講流量的邏輯忍不住嗤之以鼻，〞市場經濟是這樣的，如果你把生產資料搞得那麼貴，還不就得去生產端或者消費端找利潤——怎麼找，要麼榨員工要麼壓榨客戶，想不到啊想不到，這都二十一世紀十幾年代了，還能出現社會生產效率倒灌、能效低下的問題，真是讓人嘆為觀止——我告訴你吧，哪怕是非洲部落最牲口的那些野人，想把一個市場在三二十年就糟蹋成這個樣子他們也做不到，但是咱們有人就可以，中國出能人啊...〞
〞嘖，說那些臭氧層的事還有什麼用，說自己吧...查總，你準備怎麼弄？〞老大打斷我的感慨問我。
〞唉，我雖然不懂，起碼也看出來這是一個立體架構，沒流量就沒銷售，想要流量吧就得花錢買，還得弄一堆人在那里維護運營——我有啥說啥，何經理，我信你，現在你需要把電商部精簡到一個能耗最低維持運轉的樣子，比如，以前你是油門踩死往前頂，現在慢慢踩，只要還在往前走就行——你把電商部用著順手的人留著，能清退的清退一下吧，現在公司遇到了難處，你是聰明人，看得出來，我們也瞞不了你——節省開支維持運作吧，盡快給我一個清退名單...〞
電商部大概也就是這樣了，我是屬實不懂，但是我相信何經理的人品，讓他去收拾那邊吧——剩下的那些行政物流屠宰加工主要是銷售的人，我基本都是拿著資料看一眼就定了——其實等到了第二年除了銷售公司很多人我都不認識，我這人一向是倆眼看天矯情得很，跟我沒關系的看都不想看——所以有時候的確是，長得漂亮一點真有用，起碼這種時候，如果不像銷售一樣有什麼指標可以參考，給誰都是留下那個順眼一點的——最難的其實還是銷售，這幫人我都認識，也是我弄進來的，我雖然散養只看業績，人員流動比較快，但是總有例外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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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呂保保，這家伙是我認識的一個黑社會大哥的親弟弟，這個大哥花名叫‘火花塞’，身份證上名字叫孟保國，真名是呂保國——我不知道，他們這種專業人士都需要拿假名字出來走社會的嗎？火花塞還不夠？大概是因為火花塞不像柳北的二哥、四哥那樣屬于成熟的黑社會，都有家有口有自己的工廠企業，他幾年前認識我的時候純純就是打打殺殺那種人，如今有放下屠刀的征兆——那年他也結婚了，他就是我隔壁縣的人，我倆屬于老鄉，我還專門回去參加了一下他的婚禮——反正也不遠，正好我也回去看看建國活著沒有，也就是前文說過建國組織了籃球比賽我回去還撞到了康敏那一次。這人跟我的交情不能說深，是跟著小趙認識的，但是因為是老鄉，那時候他開著一個非常大的燒烤店口味不錯我經常去，所以他想讓呂保保過來我這里上班我就留下了——那時候我回去火花塞那里做酒，就是呂保保接待我，每天開著車拉著我四處跑，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我走的時候他甚至像狗子一樣追著我的車跑來著，對我產生了類似的留戀，所以我也沒法拒絕...
但是呂保保是那種...我怎麼給你說，腦子不會轉彎的人，你說他智障吧不至于，但是特別笨，普通話都說不利索，讓他去跑業務他給客戶講產品說不清楚自己急眼了，往往還要跟客戶杠起來——我說你不行去跑物流得了，他不干，看不上，說那跟我不是一個部門學不到東西，他就是要學我的本事才來公司的，其他部門一概不去...沒辦法，我只好哄著他，表面上他是在跑銷售，實際在做物流的活，而且老是做不好——我說了，這小子死腦筋，他去送東西別人挑剔幾句他就不高興了，咧開嘴開始罵別人...
他還真不是因為他哥才那麼囂張，他哥就是想讓他走正路才把他放到我這里來，呂保保是真的脾氣壞，經常跟業務員也吵鬧，非得我去才能哄得他高興起來，你這讓我跟誰說理去——現在公司這個吊樣，我當然也不能留著他了——但是很愁，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公司要倒閉，給你開不了工資了，你回去跟你哥說一聲，明天跟著他買燒烤去吧！〞呂保保進來辦公室我直勾勾跟他講，假裝在忙桌上的事都不敢看他一眼——你知道吧，聰明人不可怕，笨人才嚇人，他們老讓你覺得欺騙了他感情似的。
〞我不走！〞呂保保用土話粗魯地跟我說——他的嗓子很粗，說得又是土話，所以不管說什麼讓人听著都特別粗魯，也許這就是他老跟別人吵架的原因。
〞沒工資給你了啊大佬！〞
〞不領工資我也願意在這里干！〞
〞嘖...〞你這讓我說什麼好，簡直沒有辦法，〞我不能白用你啊！你哥知道了不得把我求割了？〞
〞我不告訴他！我就說還領著工資...〞
〞那每個月十號你哥問你工資哪去了，你拿不出來，到時候怎麼辦？〞
〞我有錢！〞呂保保得意地笑起來，〞我已經干了好幾年活，攢了四五萬，到時候取出三千就說是我的工資就行了...〞
〞你圖什麼呢？公司遇到了困難，真給你發不了工資，白給公司打工嗎？〞
〞不是給公司，是給查哥你！〞呂保保用很粗魯的聲音說出這麼一句話，倒讓我愣了——
〞行吧，你讓我想想...〞我托著下巴想了想，〞這樣吧，你去物流部跟經理聊聊，把網上發貨也學起來，以後多干點活，工資我接著給你發——但是要多干活，勤快點，現在公司在裁員，我不能...〞
〞哥！〞
〞嗯？〞
〞公司真的要倒閉了？〞
〞很難就是了...〞
〞你好好做，別讓公司倒了，我還是想跟著你做事！〞
〞哦...好...你也好好做，別讓別人說咱兄弟們閑話，說裁別人不裁你不公平，別給他們留話把子...〞
〞我現在就去學網上發訂單！〞還沒等我跟他說話他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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