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為什麼呢？會不會是，這地方因為是移民過來的村子，什麼人都有，大家還沒有經歷過長時間的磨合，所以做起事情來就容易走最原始的方式，比如廝殺？〞這小子可不是我，扯什麼都可以滔滔不絕，他吹了一會兒牛說自己如何厲害如何正確說不下去了，我就給他起一個話題讓他發揮。〞如果是相處時間長了，有了矛盾更容易先吵一會兒再說？〞
〞確實！這地方的人主要的問題就是沒文化！你說好人誰會不好好在家待著跑到這麼遠的地方走西口呢？這個事吧...〞
你有文化？而且照我看其實走西口還是政策方面的因素影響比較多，個人的原因少，我告訴你吧，所有的這種大規模的人口遷移你見過幾次是自己平白無故動起來的？比如我的爺爺奶奶那一輩的人拼命生孩子，那都是政策導向，生孩子光榮，而且生了孩子給你分地啊，過去地就是錢，相當于生孩子掙錢，所以誰不願意多生幾個呢？現在也一樣，生一個給你一套房，立馬扭轉人口頹勢，生孩子還得買房的話這個事基本已經完蛋了，想都不用想。
所以，當年走西口一定是政策導向比較多，個人怎麼想的那只是個附加條件，是大樹上爬的一只蚜蟲，根本無求所謂——山西的地一向緊張，而且這地方的地，恕我直言質量極差，能種的東西就那麼一點而且一季一熟，單說種地的話這簡直就是個鬼地方——過去，我是說夏商周的時候肯定條件比現在強一點，但是也很有限，老祖宗是從夾縫里一路奮斗出來的，不然他們也不會從山西遷到河南遷到陝西這麼跑來跑去不是嗎？我這里說的是三皇五帝時代，那時候的人口流動大概就是這樣的，那時候屬于自然條件導向，但是近現代一定是政策導向——內蒙的地比山西多得多，而且質量更好，來了就給你房給你地，這才是走西口的基本原因，跟個人素質沒有一毛錢關系。
所以這小子屬于沒什麼見識只顧在那胡扯，我大概五年之前就是他這個樣子，要麼就是假裝深沉，要麼就是說起來沒完沒了的，好像自己有什麼過人的見識似的...男人嘛，來往的開始總是這樣的，都是鬼哭狼嚎地胡扯，表達自己深度和高度，想讓別人多看你一眼——我大概看了一眼，覺得這小子見識有限，就放了心听他胡扯如果是見識比我強的，我當然就得認真听人家說話），笑嘻嘻地不時接應幾句，然後一口一口抿啤酒，等著約會的時間走近。
〞你少喝點吧...〞我和這小子正聊得高興，格日樂突然在我身後說話，〞中午還沒喝好嗎？〞
〞你少管！〞我正準備答話，那小子搶先就這麼說了——
耶？格日樂這話是跟他說，不是跟我說的？那這個事里面有點蹊蹺吧，听這小子的口音他還挺不耐煩，怎麼個事，他和格日樂有一腿？我扭頭去看，格日樂正在有點深情地望著我呢，她戴著一個不知道什麼牌子的手表，穿了一套非常好看的白色連衣裙，一副淫蕩的準備好了跟人約會的表情，用一根手指指了指手表，什麼都沒說又進去小賣部里面了...
她剛才那話到底是問誰的？哦，應該是問這小子的，你忘了她有外人的情況下根本不和我說話嗎？老子吃醋了...這對奸夫淫婦有故事，那麼問題來了，他們有什麼故事呢？她怎麼敢當著他的面跟我比比劃劃的？雖然這小子沒有回頭看她，但是這倆人一定有奸情，待老子套問一番...這小子這麼蠢，想必問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唉，我倒是覺得，咱們男人吧，家庭很重要，你得有一個定海神針，出去外面浪蕩的時候心里才有底——如果你有一個女人一直在家等你，你就不會動不動跟人打架了——男人們嘛，咱們嘛，還不就是只有為了一個心愛的女人才會克制自己的性格...〞
〞哼！女人嘛...有的是，而且，兄弟，听我一句，女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看也不一定...〞
〞女人的話，總體上來說壞處多過于好處，你要是不稀罕她也還罷了，但凡你敢...〞眼看我要听到這小子對女人的態度，然後我再勾引他一下談談身邊的女人，我就能知道他和格日樂有什麼奸情了，結果這小子突然不說話，一臉凶暴地看向前面——我抬眼一看，哦，是中午和他打架那個老頭找上門來了——你這麼煞風景，你要挨打了——
〞找麻煩的來了，往死里打他！你打不過我幫你，特娘的反了他了還！〞我趕緊在那拱火，〞牲口騙你，我打了就跑了，讓他找我來吧——咱們一頓把他打服氣！上！〞
這小子極端輕蔑地看了我一眼，那個意思大概就是這種事老子還需要你幫忙？你看好了！
所以這老頭其實也屬于流年不利，這個世界上的人分很多種，我前面說的那種‘挨打太少’因而老是發賤的人其實應該加個定語，就是他有腦子，沒腦子的人是怎麼都打不服的——你還記得我做煤的時候那個老路嗎？那個人就沒腦子，而且沒人格，他就屬于除非你打死他不然他永遠不服氣的那種人——害怕這種情緒是需要一點思想和感情才能產生出來的，有的人他就欠缺這些東西，所以他就只剩我說過的那種‘愚蠢的勇敢’了——這個老頭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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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我得說，這小子極端輕蔑地看我一眼是有原因的，中午吃飯時候他菜了瓶子想捅人，被我攔了下來，這個時候他為了表示自己的勇武三不五下就把老頭放倒了——老頭的話，我說了有一種愚蠢的勇敢，他明明打不過，還要抱著這小子的腿咬人家一口，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本來平平常常挨頓打就好了，你這下子就搞得人家得狠狠治你一下子了——我猜想，老路被人打掉半嘴牙當時的情形也應該跟這個差不多——
當時是中午三點多，這個點非常曬，大伙都在午睡，所以小賣部沒幾個人，只有我、這小子還有倆個老頭——那倆個老頭只管看戲，我也不去拉架，這小子被人咬了一口急眼了——那個老頭咬著他不放哎！
〞打死他就松口了！往死里打！〞我還在那里拱火呢——主要是這老頭太討厭了，他壓根不知道害怕，我自己遇到這種人也得往死里干他，他就屬于那種容易給人打死然後拖累別人去蹲號子那類人——這種人死一個少一個，我不拱火等什麼呢，反正又不是我打——這小子拖著老頭走了幾步，跟路邊拎起幾塊別人家蓋房子堆在那里的紅磚，啪啪啪啪連著打了老頭六七磚，老頭昏死過去，這才松口了——
〞干得漂亮啊...〞我發出一句由衷的贊嘆，講真，讓我上場也就這樣了，很好很厲害，武林上也排得上號——我正興高采烈呢，大胳膊被人狠狠扭了一把，你懂的，就是肱三頭肌後面那塊肉厚的地方，這地方扭一下非常疼——我倒抽了一口冷氣，準備發飆，一回頭看見是格日樂，就狠狠瞪了她一眼沒吱聲。
〞打急救電話，報個警吧...〞那小子非常平靜地說——魄力！這就叫有魄力，查理哥表示尊敬，拿出手機趕快打電話——咱們是打架又不是殺人對不對，該打就打，該救也還是得救的...
〞你別和他說話了...〞格日樂湊到我耳朵邊輕輕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過去看那個老頭，我跟著過去看了一眼——完犢子，估計有一磚沒打對地方，老頭臉色煞白腦供血不足了——
〞起開我來！〞我把他倆推開，給老頭做心肺復甦我會打架當然也會做這個，萬一用得著呢），人工呼吸嘛我沒那個癮，但是心肺還是得做一下的，眼看老頭的血不往腦子流了，還真要打死人啊...
大概十幾分鐘以後救護車來了，這是從鎮上來的，他們來了接手了老頭拉走，然後過了幾分鐘叔叔部門也來了，帶走了那小子——我因為一直在給老頭做心肺而且喝了很多酒腦門上全是汗，老頭走的時候好多了，雖然沒醒來，起碼臉上有了血色，問題不大——整村的人都出來了，這時候我回頭去看格日樂，已經不見了，然後我叔叔跑過來拉著我要回他那里——
〞你這是要死！告訴你不要惹事離他們遠點...〞
〞喂喂喂！你別拉拉扯扯的...〞我甩開他的手，〞架又不是我打的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只是一個做了點急救動作的路人甲啊，你別一驚一乍的，搞得我三歲似的...〞
〞你听听！那我不管你了！〞
〞最好！〞我掉頭就要走，又覺得自己做得不對，〞叔這還是我第一次叫他）！真不關我的事，我只是路過看見罷了...我回老姨那里睡覺了，晚上還要過來喝酒的...你別因為外人跟我生氣啊！我是救人不是打人，麻煩你看一下事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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