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探長猛吸一口煙，想了想，他決定還是將火車截殺案的猜測告訴那個小警察，順便讓他去調查那十幾個可疑死者的身份。
只要能坐實是日本人所為，他就將整個事件往島田雄義的身上引去，然後引發輿論快速發酵，畢竟這場截殺案的社會影響很大。這樣或許能讓島田雄義自亂陣腳，他就趁機逮住島田嚴加審問。
島田雄義身上的一樁樁一件件命案，他都會替那些死者一一討回來。
想罷，李探長一把將煙頭扔在地上，吐出一口惡氣，然後回到床上，倒頭就睡。
第二天。
李探長腳步匆匆地走進警察局。
他找到小警察的辦公室，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出來聊聊。
小警察見狀，疑惑地走出來。“探長，找我有事嗎？”
李探長用手指‘噓’了一聲，拉著他鬼鬼祟祟地跑到角落，小聲說道︰“火車截殺案我有一個發現，那個被一槍斃命的女服務員是日本人，她跟那十幾個不明身份的死者可能是一伙。”
小警察震驚道︰“日本人？李探長，你有證據嗎？這可不是開玩笑啊，搞不好會變成兩國外交事件，這個責任我一個小小的警察可背不起。”
李探長見他畏畏縮縮，氣就不打一處來，“我沒有證據會亂說嗎？你去查一下她的身份就知道了，還有，現場為什麼會出現日制手槍？肯定是有日本人參與啊！我這是給你個升遷的機會，你可別錯過了。”
小警察一听升遷的機會，心里就蠢蠢欲動了。不過他還是有些遲疑，畢竟相較于升遷，惹出兩國紛爭他不僅會職位不報，恐怕小命也不保。
李探長見他還在猶豫，說道︰“別怕，有功你領，有罪我頂。”
小警察看他一眼，見李探長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于是咬咬牙，點頭道︰“行，我信你，我這就去查。”
李探長叮囑道︰“別聲張，你偷偷查，注意安全。”
“嗯。”小警察應了一聲，快步離開。
李探長看著小警察離開的背影，表情凝重，這只是他計劃的第一步。他之所以讓小警察偷偷查，就是不希望打草驚蛇，警察局里面有沒有潛伏日本間諜不好說。
他想了想，轉身朝外走去，離開警察局。為了保險起見，他要去一趟中央特工總部的聯絡點，安排他們去查一下那十幾個死者的身份。
只要錘死是日本人在制造這場駭人听聞的火車截殺案，引發百姓的憤怒，他就能實施第二步，拉島田雄義下水。
租界。
宴霜從公寓出來，往新辦公室走去。
他今天心煩意亂，不想開車，只想獨自一人安安靜靜地走在路上，發泄自己的郁悶。
自從知道慕幽笛去武漢做任務，他就一直很擔心，很想盡快趕去武漢，可手頭一大堆工作需要他處理，都是重要客戶，他一時推不開。
他嘆口氣，站在岸邊，轉身看向黃浦江。
江水滔滔，一艘輪船正在江上航行，陣陣汽笛聲讓他郁悶的心情更加郁悶，完全疏解不了。他煩躁地拿出煙盒，準備抽煙。
這時，一個人緩緩朝他走過來。
李探長遠遠看到宴霜時，表情十分詫異，因為宴霜的變化太大了，眼前的宴霜一身名貴的西裝皮鞋，整個人的氣質與以往大不相同，他幾乎認不出來。
李探長將一根煙遞到宴霜的面前。
宴霜一怔，轉頭看去，就見來人竟然是李探長。“是你。”
他接過煙，放進嘴里叼著。
李探長點了根火柴，替他點燃香煙，笑了笑，說︰“許久不見，你......變化挺大，我差點認不出來。”
宴霜抽了口煙，低頭掃一眼自己的裝束，無奈又滄桑地笑了一聲，說︰“做了點生意，賺了點錢。”
李探長見他似乎悶悶不樂，調侃道︰“賺錢了，怎麼還不開心？”
宴霜看向遠處的江水，沒有說話。
李探長想了想，忽然明白他為什麼不高興了，說︰“是因為慕幽笛去武漢了，所以你孤單，不快樂？”
宴霜驀地轉頭看他，“你知道她去武漢？”
李探長搖搖頭，“看了報道才知道。”
他忽然想起那天慕幽笛被密查組的人帶走的那一幕，心下不由得感嘆，除非慕幽笛脫離密查組，不然這兩個人注定沒有未來。可......想要脫離那個地方，談何容易？
李探長問他︰“你知道慕幽笛之前住在哪里嗎？”
宴霜猛吸一口煙，搖了搖頭，“不知道。”
李探長頗為意外地看著他，說道︰“我帶你去吧。”
宴霜驟然看他，目光不算友善，道︰“你知道她住哪里？”
李探長見他目光不善，笑著說道︰“說來也巧，我跟她住在同一棟公寓，她就住我斜對面。不過，她現在已經不住在那里了。”
“啊？”宴霜懵了，“那她現在住在哪里？”
問完，宴霜才後知後覺自己對慕幽笛的事情似乎知之甚少，不然不會連她的住處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慕幽笛想離開上原家，如今，上原家沒了，她也自由了。他以為兩人終于可以終成眷屬，雙宿雙飛，可是，慕幽笛卻不見了。
李探長沉聲道︰“密查組的人找到她，將她帶走了。”
宴霜一怔，密查組？怪不得她會出現在去武漢的火車上，原來是去執行密查組的任務。
李探長說道︰“走吧，去她以前的公寓看看。”
宴霜立刻將香煙捻滅，跟著李探長離開。
兩人坐上黃包車，往公寓方向去。
半個時辰後。
黃包車將兩人送到公寓樓下。
李探長指著二樓的一個窗口，說道︰“就是那間。”
宴霜怔怔地看著那扇窗，想著自己曾經和慕幽笛竟然如此之近，又如此之遠。
兩人上樓。
宴霜走到慕幽笛公寓的門口，看著那扇大門，表情怔愣。
李探長環視周圍，見沒人注意他們，正想用鐵絲打開門。
這時，樓下傳來嗒嗒嗒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宴霜提醒道。
兩人回頭，看到房東正好上樓。
房東看到兩人站在公寓門口，疑惑道︰“你們干嘛呢？”
宴霜立刻解釋道︰“我想租這套公寓。”
房東一听是租客，表情立刻柔和下來，眉開眼笑道︰“可以，正好空下來了，那我們談談租金......”
宴霜二話不說，直接從懷里拿出兩千大洋，遞給房東。
房東一看，就知道宴霜是個大金主，連忙從腰間拿出鑰匙，打開大門讓兩人進去。
一旁的李探長見宴霜一下子甩出兩千大洋，眼神閃了閃，看他的眼神透著深究，心想，這小子確實賺大錢了，手頭能拿出幾千大洋的人可不多，只是不知道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暴富，到底做的是什麼生意？
宴霜走進公寓，看到屋里有些凌亂，甚至牆上和地上還有彈殼。垃圾桶里還裝著帶血的繃帶和藥瓶。
房東解釋道︰“這里面的布置還是原來租客住時的模樣，我稍後給你找個人來打掃一下。”
宴霜擺擺手，“不必了。”
他環視公寓的各個角落，然後轉身走進臥室，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慕幽笛就在眼前，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
房東見宴霜似乎很滿意這套公寓，忙拿出合同，讓他過來簽字。
宴霜走出臥室，拿過合同，看也不看，刷刷幾下簽完字，摁完手印，就打發房東離開了。
李探長站在客廳，靜靜地看著宴霜的舉動，心下一陣唏噓。
宴霜問李探長︰“幽笛是什麼時候被密查組的人帶走的？”
李探長想了想，說︰“就是島田雄義酒會的第二天。酒會當晚她受傷了，密查組來人不少，把公寓包圍了，她不得已，只能妥協。”
宴霜聞言，垂下眼，心髒隱隱作痛。
幽笛受傷了，不得已，只能妥協，重新回到那個黑暗世界......而這一切，他一點都不知情，是他沒用，沒有保護好幽笛。
想到這，宴霜頹然地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沉默不語。
李探長見狀，不再打擾他，轉身走出公寓，默默地替他關上門。
許久之後，月上烏梢。
宴霜在黑暗中緩緩回過神來，迷茫地看著漆黑的周遭，這才想起這里是慕幽笛曾經住過的地方。
他打開台燈，站起身，徑直朝臥室走去。
今晚，他不打算回家，而是留下來在這里過夜。慕幽笛雖然已經離開，但這里似乎處處都有她的氣息，讓他覺得安心。
宴霜躺在床上，拉過被子，放在鼻尖上深深地嗅了嗅，閉上眼楮，腦中不停地想著慕幽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