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弘昌辦公室里。
王磊正坐在對面，瞅著他點上一根煙，扶著額頭。
“要說這幸福食品廠，那背後的故事可真是一籮筐……”
池弘昌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
“當時，我還是招商局負責人。這個企業入園的時候，我一眼就看出這企業不行，沒什麼技術含量，銷售市場和管理團隊都不成熟，可架子卻擺得比天還大。”
王磊哼了一聲，這樣的企業很典型，就是為了套取政府的政策，頓時對那個朱總沒了好感。
池弘昌彈了彈煙灰，繼續說道︰“我看了他們的規劃方案，肺都快氣炸了。
方案里只打算上兩條生產線試生產新產品，一大半的面積卻用來建研發中心和配套公寓，還美其名曰發展總部經濟。
這明擺著就是打著工業項目的幌子，想搞房地產開發！我跟他們接觸了幾次後，果斷拒絕了。
你猜後來怎麼著？”
王磊皺起眉頭，腦海中浮現出幸福食品廠那空曠的廠區，瞬間明白了為何偌大的廠區只有兩個空蕩蕩的廠房。
“他們找領導施壓了？”
池弘昌無奈地點點頭，“當時管委會主任是潘澤軒，陳榮發是常務副縣長兼黨工委書記，那個姓朱的不知道通過什麼門路，搭上了他們的線。
我前一天剛把姓朱的罵走，第二天潘澤軒就逼著我，讓我厚著臉皮去請他吃飯。
這事兒，我記得太清楚了！”
王磊又問道︰“那按道理說，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怎麼連樓都沒蓋好，就破產了？”
池弘昌掐滅煙頭，又重新點上一根。
“這里面的傳聞五花八門。有人說他們長州的總公司被詐騙，資金鏈斷了；也有人說姓朱的和潘澤軒鬧掰了，之前許諾的優惠政策全泡了湯。
後來謠言越傳越離譜，什麼朱總在國外賭博輸得傾家蕩產，被債主追殺，各種說法都有。
不過有兩點我很確定︰一是朱總沒什麼實力，在長州他的廠子年產值才幾千萬，來咱們這兒就是想借房地產圈錢；二是他們和劉浩公司確實發生過沖突，還動了刀，傷了人。”
听到幸福食品廠和劉浩公司扯上關系，王磊眼楮一亮，來了興致。“他們怎麼和劉浩起沖突的？”
池弘昌答道︰“這事兒倒不復雜。朱總把工程交給劉浩公司做，可朱總覺得劉浩要價太高，劉浩又眼紅朱總能輕松掙錢，雙方談不攏，就打起來了。
這一架打得很出名，不少混混都知道。有個特別能打的家伙，在這場沖突中被劉浩賞識，後來成了公司高層。
我當時帶著公安趕到現場，親眼看到那人在人群里橫沖直撞，那身手，嘖嘖嘖！那人有一點奇怪，就是大熱天還戴著頂帽子。”
听到池弘昌的形容，王磊立刻想到了逃亡在外的唐老板，沒想到他居然是在開發區一戰成名。
池弘昌繼續道︰“你也知道劉浩和陳榮發的關系。咱們這邊的領導肯定偏向劉浩。
劉浩公司的人關了幾天就放出來了，朱總公司的人受了傷，反而被拘留了十五天。
從那以後，朱總和管委會領導徹底決裂，廠房也不要了，直接消失得無影無蹤。
後來，還是管委會墊付了拖欠的農民工工資。”
從池弘昌辦公室出來後，王磊便給李霜打了個電話。
“李律師，問你個事兒。幸福食品廠的破產清算程序，涉及到了哪些債權人啊？”
“你稍等，我找找。”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翻找資料的聲音，“找到了！有長州上加食品、富貴機械、博洋化工、華盛建築公司……”
听到劉浩公司的名字，王磊繼續問道︰“這個華盛公司，都是些什麼債權？”
李霜無奈一笑，“就這個華盛的債權最麻煩，他們公司也進入了破產程序，然後好像和幸福食品還有一些糾紛，這里面的債權各種各樣，有工程款、貨款、勞務費還有人身傷害賠償款……”
王磊道︰“好了好了，我大概知道了，你幫我個忙吧。幫我約一下那個朱總，我願意見他一面，時間地點由他定好了。搞不好他還能幫上我的忙。”
李霜好奇地問︰“他能幫你什麼忙？”
王磊把從池弘昌那里打听到的，幸福食品廠與劉浩黑澀會團伙的關聯，跟李霜講了一遍。
李霜一听，興奮地說︰“乖乖，這麼有意思的事，他怎麼不跟我說。我馬上約他，到時候帶我一起去見見世面啊！”
說罷便掛斷了電話。
王磊搖搖頭，腦海中浮現出婁辰、劉浩案件的種種細節。
婁辰和劉浩坐牢是板上釘釘的事，可無論是婁辰、劉浩，還是錢飛鵬、喬澤陽，都對陳榮發只字不提。
盡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劉浩最大的保護傘就是陳榮發，可就是找不到直接證據，證明陳榮發收受賄賂，在承包工程和案件辦理中為他們打招呼。
讓這個案件突然陷入僵局，戛然而止。
最重要的原因，作為陳榮發白手套的“唐老板”仍在逍遙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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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案件偵查期限就要到了，紀委和公安機關也只能按程序將案件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
王磊隱隱有一種感覺，幸福食品廠的朱總身上，說不定能找到關于“唐老板”的一些線索。
下午，王磊來到開發區公安分局。
“什麼？五年前的案件？我讓人找找。”賈志豪听王磊提到五年前幸福食品廠的故意傷害案，立刻安排人去調取卷宗。
“不過，已經過去了五年，當時的卷宗不知道保存得怎麼樣了。你也知道，我們分局的很多材料保存的不是很規範。”
王磊點點頭，又問道︰“賈局長，你記不記得當時分局的局長是誰？”
賈志豪想了想，突然愣了一下“好像就是婁辰，當時分局剛剛成立，婁辰是作為縣局副局長兼任開發區分局的局長。”
听到婁辰的名字，王磊心中的猜想愈發篤定。
不用想也知道，當年肯定是婁辰包庇了劉浩一伙人。
不一會兒，工作人員抱著一大摞卷宗，送到賈志豪辦公室。
王磊和賈志豪立刻埋頭翻找起來。
卷宗里大多是參與打架斗毆人員的筆錄和傷情鑒定照片。
王磊翻著卷宗目錄，很快找到一個名叫“唐峰”的犯罪嫌疑人。
可翻遍整個卷宗，都沒找到關于他的筆錄和照片。
這人大概率就是後來的“唐老板”，卷宗里關于他的材料顯然被銷毀了。
不過，那人百密一疏，忘了更改卷宗目錄，反倒留下了他的真實姓名。
“你說，這個唐峰就是在逃的唐老板？”賈志豪疑惑地問，“我听市局朋友說，有幾個核心成員交代，‘唐老板’私底下自稱‘唐仁’，之前通緝令上用的也是這個名字。”
王磊沉思片刻，看到桌上的香煙，突然想起了一句著名的廣告詞——“山高人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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