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樹王的分析，熒覺得都很有道理，至少現在看來沒有什麼和熒所知道的信息沖突的地方。
派蒙也摸著小下巴，認真地听著。
菲黛兒抱著手站立，楚汐則將雙手放在胸前，地宮里此刻只有樹王的聲音。
“‘她’來到了五百年前，‘她’要救我，就只能是這個時候，因為只有這個時候我才算真正地活著，也只有這個時候赤王剛剛隕落，殘存的能量尚未完全消散。”
“在五百年前，‘她’重新得到了一枚神之眼，一枚只屬于她的，在五百年前的神之眼，‘她’被徹底刪除是在五百年後，那五百年前的那枚屬于‘她’的神之眼處于世界樹刪除的時間謬誤中，如果加上被去除惡意和災殃的禁忌知識力量的話救將無法徹底刪除干淨，于是，‘她’利用那枚神之眼，充當自己在提瓦特的錨點…”
“原本按照她的計劃，在被刪除後，她的意識將會通過錨點儲存在那枚神之眼中，等待刪除過程結束，提瓦特恢復了原本的秩序後，她將以之前就準備好的肉身和寄存在神之眼中意識的融合重新回歸…但…”
熒︰“是因為肉身產生了自我意識嗎？”
樹王點頭︰“是的，這是她唯一算漏的一點，在即將被刪除之前，也就是你們最後見‘她’的那一面，‘她’看到了被她當作肉身，用來幫助自己回歸的【肉身】以朋友的姿態站在了自己面前，于是，她放棄了回歸的計劃。”
“肉身是她親手所造，在成形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記清楚了肉身身上的氣息。”
熒腦中忽然浮現出當初最後一次見西里婭的場景，在看到楚汐後，她曾經說了一句話︰原來，你也來了啊…
當初熒只覺得這是西里婭對楚汐能出現在那里的疑惑，沒有多想，現在知道了這些信息後，熒腦海中忽然涌出了一個荒誕的，她甚至都不敢去想的可能。
楚汐，就是西里婭制造出來的，用來幫助自己回歸的肉身！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楚汐會和自己一樣記得西里婭，為什麼她會沒有忘記！
因為她根本就不是提瓦特人，她是去除了惡意和災殃的禁忌知識力量塑造的肉身，她的本質來自世界之外！
熒心中陡然一突，當初西里婭曾請求她阻止楚汐去尋找那枚熄滅了的神之眼的真相，那個時候的西里婭肯定是知道了楚汐就是她塑造的肉身，而楚汐想要尋找的答案就是西里婭用于寄宿意識的錨點。
只是最後西里婭放棄了，她不想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爭奪身體。
用于寄宿意識的錨點也因為沒有意識的寄宿變得暗淡，最後變成一枚熄滅了的、無主的神之眼。
許是因為錨點和肉身冥冥之中的關系，也可能是造化弄人，被西里婭放棄的手段，這枚原本被用來作為錨點的神之眼幾經周轉，還是回到了她原本的歸屬——楚汐的手中。
……
熒還沒有回頭就感覺到身後楚汐的異樣，她迅速回頭，想要安慰楚汐︰
“楚汐，不一定就是你，你不是璃月人嗎，這當中肯定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線索。”
此刻的楚汐低著頭，那只人類的眼楮不斷有淚水涌出，她的聲音中帶著哭腔︰“不，是我，這一切都是我！”
“我其實…不是爸爸媽媽親生的，我是她們撿來的，我沒有想到的是，我不是璃月人，更不是須彌人…甚至…甚至根本不算一個人！”
阿婭的計劃…
她本來可以活下來的，都是自己，是自己搶了她的肉身，是自己逼得她不得不刪除自己，都是自己！
楚汐的金屬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合金零件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她的能量猛地加速搏動，泵出的褐色液體卻仿佛帶著冰碴。
派蒙想要安慰，但不知該說些什麼，菲黛兒也低下了頭。
來須彌的時候她听熒說過，楚汐和須彌的那個“她”關系很好，如今這樣的場面，若是換她站在楚汐的角度，也會崩潰的吧…
……
長久的沉默中，只有壓抑的、破碎的呼吸聲。
楚汐整個人僵在那里，像一尊突然被切斷能源的機械傀儡。
她不僅阻礙的阿婭的回歸，甚至連阿婭回歸的身體都弄成了現在這樣…
瞳孔——那只屬于人類的、溫潤的褐色瞳孔，急劇收縮，然後又猛地放大，空洞得嚇人。
另一只機械眼，內部的精密透鏡和傳感器瘋狂調節焦距，試圖分析眼前模糊的一切，數據流混亂地刷過她的視覺界面，全是錯誤代碼和過載警告。
【錯誤︰情感模塊過載！】
【錯誤︰生理指標異常！強制穩定失敗！】
【警告︰液壓系統壓力激增！】
【警告︰生物腦電波模式︰極端痛苦——崩潰——】
“不…”
一個氣音從她顫抖的唇間擠出來，微弱得幾乎听不見。
下一秒——
“不！！”
那不是哭喊，是咆哮，是瀕死野獸從撕裂的喉管里涌出的最後嚎叫！混雜著金屬共振的尖銳嘶鳴和人類聲帶破裂的絕望！
她猛地揮臂，將腳下的地面砸得塌陷。
“啊——！”
楚汐用力抱住頭，機械手深深摳進頭皮，試圖壓制住顱腔內快要爆炸的劇痛和轟鳴。
機械關節因為劇烈的顫抖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楚汐，別這樣！！”
熒被嚇了一跳，沖上來抓住楚汐自殘的右手，菲黛兒眼疾手快，從另一邊沖上來，抓住了楚汐的另一只手。
楚汐那只屬于自己的眼楮密布血絲，很快，這些血絲由紅轉黑，一股淡淡的黑氣從楚汐身體中…從腦袋上冒出。
“不好，她在吸引周圍的負能量！”
樹王立刻用藤蔓纏住楚汐並嘗試向其身體內注入神力，只可惜，作用不大。
“旅行者，想辦法讓她停下來，拿走她胸口的能量核心！”
熒邁步上前，右手伸向楚汐胸口。
砰——
熒被一股巨力震飛，重重砸在牆上。
熒︰“可惡，怎麼會！”
樹王︰“她的本源屬于禁忌知識，這股力量很強大，雖然她的身體現在僅僅只有頭部屬于自己，產生的力量依舊強大。”
熒眼楮微眯，西里婭不讓楚汐探尋神之眼的秘密，會不會也有這個原因存在？
僅僅這點能量都讓自己這般狼狽，那要是完全的楚汐…
……
被樹王捆住的楚汐此刻的精神狀態堪憂。
阿婭…死了…
不是因為意外，而是為了保護她這個沒用的、半人半機械的累贅。
是她，親手扼殺了她唯一的光。
世界在她周圍徹底崩塌、湮滅，只剩下無盡的、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