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卡…洛斯?您…”
芙卡洛斯光著腳踩在水面,一步步朝菲黛兒靠近,直到雙方僅僅間隔半米。
看著那張和芙寧娜一模一樣的面孔,菲黛兒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沒有懷疑眼前人的話,因為那張臉,還因為那個名字!
芙卡洛斯…
“…芙卡洛斯…大人?這里是…我…我不是…溶解了?在白淞鎮…”
記憶的碎片如同被驚擾的魚群,在她的核心意識中翻騰。
“是的,菲黛兒。”
芙卡洛斯的聲音充滿了深切的歉意和一種沉重的溫柔︰
“因為你的意識無比堅韌,我才得以感知到你的存在,將你最後凝聚的、最核心的意志與記憶,以純水精粹的形式引導至此。”
“這是屬于我意識領域邊緣的一個暫時棲所,能保護你的靈魂不至于徹底歸于無序之水,這麼多年來,你還是第一個踏足此地的人。”
菲黛兒腦子飛速轉動,她不是傻瓜,見到眼前自稱芙卡洛斯的神明後,她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不過猜測歸猜測,芙卡洛斯大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只需要詢問便能得知。
“芙卡洛斯大人,您和芙寧娜大人…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這預言…”
預言是芙寧娜大人非常在意的事情,現在有這樣的機會,菲黛兒想為芙寧娜大人問清楚。
芙卡洛斯伸出手指,指尖凝聚的光點溫柔地觸踫了菲黛兒的額頭,她的聲音里蘊含著前所未有的真摯情感︰
“菲黛兒,在我開口告訴你這些之前,請先允許我…向你表達最深切的感謝。五百年來,我一直都在看著芙寧娜。那漫長、孤獨、如同行走在無盡黑夜的苦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裂的薄冰之上。”
“芙寧娜她…承受了太多本不該由她獨自承擔的重負。恐懼、壓力、無法言說的秘密…你的出現,給她帶來了難得的喘息機會,帶來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菲黛兒的形體劇烈地波動著,藍色的光芒溫暖而明亮,傳遞出強烈的情緒︰
“為芙寧娜大人做事,是我心甘情願的誓言,您…無需言謝。”
芙卡洛斯︰“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我們先來說說預言的事吧,楓丹的預言你應該清楚,我就不再重復了。”
計劃到了最關鍵的一步,菲黛兒知道與否、做出怎樣的選擇已經不影響最後的結果,所以芙卡洛斯敢告訴她。
就算後面真的出了問題,她也能解決。
芙卡洛斯︰“楓丹的子民生來的‘原罪’,並非自身的過錯。上一任水神厄歌莉婭因憐惜純水精靈對陸地的渴望,竊取了生命源海‘原始胎海’之力,為她們塑造了人類的形體,那便是最初的楓丹人。”
“這份對天理法則的違逆,招致了必然的預言︰楓丹人終將溶解于胎海之水,水神獨坐神座哭泣。”
“預言是注定的‘歷史’,無法逃避,只能‘欺騙’。為此,我將自身一分為二︰神性的‘我’藏匿于諭示裁定樞機深處,積攢足以擊碎水神王座的力量;人性的‘她’,芙寧娜,則成為我完美的‘鏡像’。”
“她一無所知,以凡人之軀扮演神明五百年,獨自承受孤獨、恐懼與扮演的重壓,只為維持信仰的穩定,為最終的‘審判’鋪路。”
菲黛兒︰“芙卡洛斯大人,也就是說,芙寧娜大人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道您所說的一切,她只是一位有著長生能力的普通人,她其實,一直在假扮您,對嗎?”
芙卡洛斯所說的漫長、孤獨的苦旅很容易就能讓菲黛兒聯想到芙寧娜的情況。
難怪,難怪芙寧娜大人的一些行為顯得奇怪,原來,除開神明的身份外,她僅僅只是一個普通人…
“芙卡洛斯大人,我不明白,您讓芙寧娜大人一個人假扮了五百年的神明,這對她,是否有些…太不公平了?”
菲黛兒看著和芙寧娜大人一模一樣的芙卡洛斯,縱使心中有怨,也盡可能溫柔地詢問。
芙卡洛斯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無奈︰
“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拯救楓丹的辦法,命運之輪已轉動到最關鍵的時刻。預言迫在眉睫,最終的審判…即將來臨。那是我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是破除預言、拯救楓丹的唯一途徑。”
“審判?!”菲黛兒不解。
芙卡洛斯︰“我的計劃,是以神格的徹底消亡為代價,將權柄歸還水之龍王,剝離楓丹人的胎海印記,將楓丹人轉化為真正的人類。”
菲黛兒的聲音變得急切︰“神格破碎?!芙卡洛斯大人,您…最後的結局莫非…”
芙卡洛斯似並不在乎自己的事,她繼續道︰
“當預言以‘水神哭泣’的形式應驗時,芙寧娜…我的‘她’,將褪去所有枷鎖,作為自由的人類重生。這便是我,對厄歌莉婭的贖罪,對楓丹的救贖,以及對芙寧娜…遲來的解脫。”
“芙寧娜…她必須走上那個審判台。她必須獨自面對那場風暴,完成她最後的使命。”
菲黛兒心中掙扎,難受至極︰“讓芙寧娜大人…獨自承受這一場審判!在她如此脆弱、如此痛苦的時候?!”
她的軀體不安地旋轉起來,竟開始向著人性轉變。
芙卡洛斯詫異地看著菲黛兒,她知道菲黛兒的意識很強,不然也不會被自己感應到,拉入意識的淺灘。
但令芙卡洛斯沒有想到的是,菲黛兒的意識居然強大到了這般地步——在沒有任何人幫助的條件下,她居然能自行恢復形體!
震驚過後,芙卡洛斯開始回答菲黛兒的問題。
“是的,必須要這樣。”
芙卡洛斯的回答斬釘截鐵,帶著神明的決斷,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是宿命,也是代價。為了楓丹,為了所有人…也包括為了她自己能最終獲得自由…她必須經歷這場審判。”
“我能做的,是在最後時刻,將‘罪責’與‘力量’一同承接,但我無法替代她走上審判台,無法替代她承受那鋪天蓋地的質疑、壓力和她內心此刻…無邊的痛苦與孤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