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的雨天，444號殯儀館門前排起長隊。
人們撐著黑傘，安靜等待那個傳說中的“記憶殯葬師”。自從血月事件後，這家殯儀館突然名聲大噪——據說這里能讓你與逝者的記憶對話。
大廳內，崔無疾正在接待今天的第五位客戶。他左眼的灰白色比之前更加明顯，偶爾會閃過齒輪轉動的光澤。當客戶講述逝去的愛人時，他的右眼流露同情，左眼卻提前流下透明液體。
“您妻子最後的心願是什麼？”崔無疾輕聲問。
“她想告訴我她把婚戒藏在哪里了。”老人抹著眼淚，“醫生說她是漸進性失憶癥，最後連我都認不出...”
崔無疾示意助手將推車上的遺體送入內室。門關上後，他取下左眼的隱形眼鏡——現在那里已經完全變成機械結構，瞳孔是不斷變換形狀的齒輪。
“開始吧。”他對空氣說。
「收到。」莫三簽的聲音在他們共享的思維空間響起。崔無疾的左手自動抬起，輕輕按在死者額頭。五根手指透明化，無數納米級齒輪流入逝者七竅。
記憶幻境中，崔無疾站在一片正在崩塌的圖書館里。書架上的書籍全部是空白的，唯有角落里蜷縮著個模糊的女性身影。他走過去蹲下，看到女人正在地上畫戒指的圖案。
“瑪麗亞。”他輕聲呼喚客戶提供的妻子昵稱，“喬治想知道戒指在哪。”
女人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清明︰“花園...第三塊石板下...”她的聲音逐漸消散，“告訴他...金絲雀...”
崔無疾退出幻境，將信息轉述給老人。喬治頓時老淚縱橫︰“金絲雀是我們養的第一只寵物！她真的想起來了！”
送走客戶後，崔無疾回到館長辦公室。牆上的監控屏幕顯示殯儀館每個角落，包括地下室那個被重重封鎖的青銅門。現在門上多了個雙重符號——鑰匙與鎖的結合體。
「今天有十七個異常記憶波動。」莫三簽的聲音帶著疲憊，「比昨天增加3。」
崔無疾走到穿衣鏡前，仔細觀察自己的左半身。在特定角度下，能看到皮膚下細微的齒輪紋路。“融合進度？”
「86.4。」鏡中的倒影突然變成莫三簽的樣子，「按這個速度，我們還有三個月保持獨立意識。」
崔無疾用右手撫摸鏡子︰“足夠了。”他轉向書架，取下一本相冊。第一頁是ps合成的“全家福”——莫千秋坐在中央，身後站著莫青山夫婦，懷里抱著兩個嬰兒︰一個手腕有胎記，一個胸口發著藍光。
“你說...”崔無疾突然問道，“祖父預見到我們會變成這樣嗎？”
莫三簽控制著左手翻到相冊最後一頁。那里貼著張便簽紙，上面是莫千秋潦草的字跡︰「致我的雙子星︰記憶的本質不是存儲，是連接。當你們讀到這行字時，人類已經邁出了下一步。」
窗外，雨停了。一道彩虹橫跨444號殯儀館上空。崔無疾的左眼自動調節焦距，在彩虹盡頭看到個透明的人影——酷似莫三簽最初的模樣，正對他微笑。
「看到了嗎？」莫三簽在思維中輕語，「我們創造了奇跡。」
崔無疾走到窗前，陽光透過他的身體在地面投下雙重影子。一個影子是正常的人形，另一個則是由無數齒輪組成的身影。兩個影子漸漸靠近，最終融為一體。
在無人看到的視角里，崔無疾的嘴角同時露出兩種微笑︰右邊是人類溫和的笑，左邊是莫三簽那種帶著機械美感的精確弧度。
“記憶殯儀館今日營業結束。”他對空蕩蕩的大廳宣布，聲音奇妙地混合著兩種音色，“明日繼續。”
當夜燈亮起，兩個影子在牆上短暫分離，做了個擊掌的動作，然後重新合二為一。在444號殯儀館的檔案記錄里，這一天的備注欄寫著︰
「記憶永恆。雙子星正常運作。封印穩定度100。」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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