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通道的空氣粘稠而沉重，每吸一口氣都像在吞咽液態的陰影。顏燼和甦晨曦貓著腰前行，懷表的光芒在黑暗中開闢出一條微弱的路徑。通道牆壁上滲出某種黑色物質，像是有生命的瀝青，在光照到時迅速退縮。
“還有多遠？”甦晨曦低聲問，她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里產生詭異的回聲。
顏燼對照著懷表投射的地圖︰“接近了，應該就在——”
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打斷了他。前方的黑暗突然被暗紅色的光取代，通道盡頭是一扇鐵柵欄，外面就是地下室中央廳堂。
兩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柵欄，眼前的景象讓顏燼的血液幾乎凝固。
廳堂比上次看到時更加恐怖。祭壇周圍的玻璃棺材全部打開，里面的“容器”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胸口的烙印發出脈動的紅光，與天花板上的月蝕投影同步。他們形成一個完美的圓圈，所有烙印的光線都指向中央祭壇。
祭壇上，莫臨滄身著古老的儀式長袍，金色的眼楮在暗光中像兩簇鬼火。他的手中握著一把奇形匕首，刀刃呈現出不自然的彎曲，像是某種生物的獠牙。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面容——原本中年人的樣貌現在看起來年輕了許多，黑發中不見一絲銀白，皮膚下的血管卻呈現出詭異的黑色。
“快了，影主，”莫臨滄的聲音不再是人類的音調，而是一種多重聲音的混合，“百年誓約即將完成。顏家的血脈已經帶到。”
他舉起匕首，割開自己的左手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種粘稠的黑色物質。這液體滴落在祭壇上，立刻被吸收，整個祭壇開始發出暗紅色的光。
“他在說什麼？”甦晨曦抓緊顏燼的手臂，“什麼&39；顏家的血脈&39；？”
顏燼搖搖頭，心跳如雷。莫臨滄不可能知道他們已經潛入，除非...
“不是我們，”他突然明白過來，“是魏如蘭！”
果然，祭壇另一側的陰影中，兩個黑袍人拖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魏如蘭臉色慘白，嘴角有血跡，但眼神依然清醒。她被粗暴地扔在祭壇前，莫臨滄用匕首挑起她的下巴。
“守夜人的最後血脈，”他譏諷地說，“多麼諷刺，林雨的佷孫女竟然幫助顏家的後裔。可惜你來得太晚了。”
魏如蘭虛弱但 defiant地抬頭︰“你永遠不會成功，莫臨滄。影主欺騙了你，就像它欺騙了所有追隨者。”
莫臨滄一腳踢在她腹部，魏如蘭痛苦地蜷縮起來。“愚蠢的女人，”他嘶聲道，“影主賜予我永恆的生命和無盡的力量。今晚，當維度壁壘最薄弱時，我將不再是代理人，而成為真正的影族！”
顏燼和甦晨曦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原來莫臨滄的計劃不是簡單地打開通道，而是讓自己轉化為完全的影族生物。
“我們必須現在行動，”顏燼低聲說，“月蝕即將達到頂峰。”
他看了看手表——凌晨一點五十三分，月亮只剩下最後一絲銀邊。懷表上的光芒開始不穩定地閃爍，仿佛在催促他們。
“計劃是什麼？”甦晨曦問，眼中的銀光更加明亮了。
顏燼快速思考著。直接沖出去無異于自殺，祭壇周圍至少有二十個被激活的&34；容器&34；，更不用說莫臨滄本人。他們需要干擾儀式，制造混亂。
“光之女，”他想起魏如蘭的話，“你能干擾那些&39；容器&39；之間的聯系嗎？”
甦晨曦不確定地皺眉︰“我不知道怎麼控制這種力量。”
“想想你姐姐，”顏燼輕聲建議，“她犧牲自己保護了你。那種愛就是力量的源泉。”
甦晨曦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當她再次睜眼時，瞳孔中的月牙形銀光擴散到了整個虹膜，使她看起來幾乎不像人類。她伸出手，一道純淨的銀光如水流般涌向最近的“容器”。
銀光接觸烙印的瞬間，那個“容器”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踉蹌後退。更令人驚訝的是，周圍其他&34；容器&34；也同時僵住，像是電路短路一般。
祭壇上，莫臨滄猛地轉頭看向他們的方向︰“誰在那里？”
沒有時間猶豫了。顏燼撞開柵欄，沖入廳堂。他的手臂上火紋完全顯現，藍白色的火焰包裹著雙拳。
“莫臨滄！”他大喊，“百年誓約該了結了！”
莫臨滄的臉上先是閃過震驚，隨後變成了扭曲的喜悅︰“顏燼！我就知道你會來。血脈的召喚是不可抗拒的，不是嗎？”他的金色眼楮轉向隨後出現的甦晨曦，“還有光之女...多麼完美的組合。”
黑袍人立刻向兩人撲來。顏燼揮拳，靈魂之火如鞭子般抽向最近的一個敵人。火焰接觸的瞬間，黑袍燃燒起來，露出下面可怕的真實面貌——不是人類，而是由純粹陰影構成的類人形體。
“魏如蘭說得對，”顏燼一邊戰斗一邊喊道，“你一直在侍奉影族！”
莫臨滄大笑起來，聲音像是玻璃碎裂︰“不，我親愛的顏燼。我就是影族——或者說，一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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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一個手勢，黑袍人們停止攻擊，退到一旁。莫臨滄緩步走下祭壇，每走一步，他的影子就扭曲變形，像是活物般與本體分離。
“我的母親是人類，”他繼續道，聲音中帶著病態的自豪，“父親則是影主最寵愛的將領。我是兩個世界的橋梁，注定要帶領影族征服這個維度。”
顏燼想起曾祖父的記憶中，年輕的莫臨滄渴望永恆的生命。顯然，他通過某種方式實現了這個願望，代價是效忠影族。
“你欺騙了我曾祖父，”顏燼雙臂的火焰更加熾熱，“利用他的信任！”
“顏明太天真了，”莫臨滄冷笑，“他以為靈魂之火能保護人類。但看看他最後的下場——灰飛煙滅，連尸體都沒留下。”
這句話點燃了顏燼內心深處的怒火。火焰從雙臂蔓延到全身，形成一件藍白色的火焰鎧甲。他不再思考戰術或後果，只有一個念頭——結束這一切。
兩人之間的空氣因能量波動而扭曲。顏燼率先出手，一記火焰直拳擊向莫臨滄面門。莫臨滄不躲不閃，任由火焰穿過身體——然後顏燼震驚地發現自己的拳頭從莫臨滄背後穿出，卻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物理攻擊對影族無效，顏燼，”莫臨滄譏諷道，”你曾祖父沒教過你這個嗎？”
他一揮手，自己的影子突然伸長，如長矛般刺向顏燼胸口。顏燼勉強閃避，但仍被擦過肩膀，立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仿佛部分生命力被吸走了。
“小心！”甦晨曦的聲音從側面傳來，“他能吸收生命能量！”
她正在與幾個“容器”周旋，銀光從雙手射出，暫時牽制著它們。魏如蘭則抓住機會爬向角落，她的狀態看起來很糟，但還活著。
顏燼重新集中注意力。莫臨滄說得對，普通攻擊無效。他需要另一種方式——靈魂之火的真正力量。
閉上眼，顏燼回想起曾祖父最後的犧牲。不是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種更深沉、更純粹的力量。當他再次睜眼時，火焰的顏色從藍白變成了近乎透明的銀藍。
莫臨滄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動搖︰“不可能...這是...”
“犧牲之愛，”顏燼平靜地說，“你永遠無法理解的力量。”
這次當他出拳，火焰實實在在地擊中了莫臨滄的胸口。影族混血發出一聲慘叫，胸口出現了一個燃燒的洞。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洞里沒有血肉，只有蠕動的黑暗。
“你以為這就能阻止我？”莫臨滄的聲音變得扭曲，“月蝕已經幾乎完成！”
他猛地撲向祭壇，將匕首插入自己的心髒位置。想象中的死亡沒有到來，相反，祭壇開始劇烈震動，天花板上的月蝕投影完全變黑。一道漆黑的能量柱從祭壇升起，直沖屋頂。
“維度通道打開了！”魏如蘭虛弱地警告。
整個廳堂開始搖晃，牆壁上的石頭紛紛脫落。更可怕的是，那些“容器”突然全部轉向祭壇，胸口的烙印射出紅光，與黑色能量柱融合。能量柱逐漸實體化，形成一個模糊的巨大人形輪廓——影主正在降臨。
“甦晨曦！”顏燼大喊，“現在！”
甦晨曦突破“容器”的包圍，跑到顏燼身邊。他們同時握住懷表，但這次懷表沒有立即反應。
“為什麼沒作用？”甦晨曦焦急地問。
魏如蘭掙扎著坐起來︰“需要...犧牲...像周靜那樣...”
顏燼明白了。百年前，他的曾祖母用自己的生命能量封印了懷表。現在，要完全激活它，同樣需要犧牲。
影主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壓迫感充滿了廳堂。莫臨滄跪在祭壇前，瘋狂地大笑著︰“看啊！影主降臨了！我將獲得完全的轉化！”
沒有時間猶豫了。顏燼看向甦晨曦，在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決心。
“用我的生命，”他堅定地說，“你來引導能量。”
“不！”甦晨曦抓住他的手，“一定有別的辦法！”
就在這時，影主的第一只“手”伸出了能量柱。那不是真正的手，而是一團不斷變化的黑暗，所經之處空氣都仿佛被腐蝕。它伸向莫臨滄，似乎在賜予某種力量。
莫臨滄的身體開始變形，皮膚下浮現出黑色的脈絡，眼楮完全變成了純金色。他正在轉化為完全的影族。
“懷表...”魏如蘭突然說，“它不僅是封印...也是容器！”
這句話像閃電般擊中了顏燼。也許不需要犧牲生命...也許可以將能量導入懷表，形成封印！
“甦晨曦，你能引導影主的能量嗎？就像引導你姐姐的光明能量那樣？”
甦晨曦不確定地看著那團可怕的黑暗︰“我...可以試試。”
“我吸引莫臨滄注意，”顏燼快速說道，“你找機會接近能量柱。魏如蘭，告訴她怎麼做！”
沒有等回應，顏燼再次沖向祭壇。莫臨滄——現在已經是半人半影的怪物——獰笑著迎戰。兩人在祭壇基座旁交鋒，火焰與黑暗踫撞，產生刺眼的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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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晨曦則繞到另一側，魏如蘭拖著身體靠近她，急切地解釋著什麼。顏燼只能專注于眼前的戰斗，他的每一次攻擊都讓莫臨滄後退一步，但影族混血的力量也在不斷增強。
“你無法勝利，顏燼，”莫臨滄的聲音已經近乎嘶鳴，“影主賜予的力量遠超你的想象！”
顏燼沒有回答，只是更加猛烈地攻擊。他的火焰鎧甲開始不穩定地閃爍——靈魂之火正在消耗他的生命力。但他不能停下，必須給甦晨曦爭取時間。
祭壇上，影主的半個身體已經掙脫能量柱。它沒有明確的形態，只是一團不斷變化的黑暗，中心有兩個金色的光點，像是眼楮。甦晨曦站在能量柱旁，雙手舉著打開的懷表，開始吟誦什麼。
影主似乎注意到了她，一只“手”突然轉向這個新威脅。但就在黑暗即將觸及甦晨曦的瞬間，她眼中的銀光爆發，形成一道屏障。
“現在，顏燼！”魏如蘭大喊。
顏燼用盡最後的力氣，一拳擊中莫臨滄的胸口，將他暫時擊退。然後轉身沖向祭壇，躍上平台。
“甦晨曦，握住我的手！”
當他們的手在懷表上方相握時，一件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顏燼的靈魂之火與甦晨曦的銀光交織，形成一個旋轉的能量漩渦。影主的黑暗立刻被吸引，開始流向懷表。
“不！”莫臨滄尖叫著撲上來，“你們不能！”
但已經太遲了。懷表像無底洞般吸收著影主的能量，漩渦越來越大，越來越快。影主發出一種不屬于這個宇宙的尖嘯，試圖掙脫，但能量流動已經無法停止。
莫臨滄瘋狂地攻擊顏燼，黑暗的利爪撕扯著他的後背。劇痛幾乎讓顏燼昏厥，但他緊握甦晨曦的手不放。
“堅持住...”甦晨曦咬著牙說，銀光現在包裹著兩人，“快完成了！”
懷表的光芒已經變成耀眼的銀藍色，影主的大部分能量被吸入其中。能量柱開始崩潰，影主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就在它即將完全消失前，一道最後的黑暗射向莫臨滄。
“不...影主...我忠誠...”莫臨滄的聲音充滿恐懼。
黑暗包裹了他，然後猛地收縮。在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聲後，莫臨滄被壓縮成一個黑色的小球，然後“啪”地一聲消失了，只留下衣物落在地上。
影主最後的尖嘯在廳堂中回蕩，然後完全被吸入懷表。甦晨曦迅速合上表蓋，整個廳堂突然陷入寂靜。
成功了。
顏燼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他的火焰鎧甲已經熄滅，火紋正在迅速褪色。失血和能量消耗使他瀕臨昏迷。
“顏燼！”甦晨曦扶住他，“堅持住！”
魏如蘭拖著身體爬過來︰“他的生命力消耗太多了...靈魂之火的代價...”
“不，不，不...”甦晨曦的聲音帶著哭腔，“你不能死，听到了嗎？我們贏了！”
顏燼想回應，但黑暗已經佔據了他的視野。最後的感覺是甦晨曦的眼淚滴在他臉上，和她絕望的呼喊︰
“愛是唯一的火種...記得嗎？你不能就這樣...”
然後，一切歸于黑暗。
刺眼的白光。
顏燼猛地睜開眼楮，立刻被劇烈的頭痛擊中。他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四周是潔白的牆壁和醫療設備。窗外，陽光明媚，綠樹成蔭。
“你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甦晨曦撲到床邊，眼楮紅腫但充滿喜悅。她看起來憔悴了許多，頭發亂糟糟的，但眼中的銀光依然明亮。
“三...天...”她哽咽著說，“你昏迷了三天。”
顏燼試著說話，但只發出嘶啞的聲音。甦晨曦立刻遞給他一杯水。
“慢點喝，”她小心地扶起他，“醫生說你的生命力嚴重透支，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
水滋潤了干裂的喉嚨，顏燼終于能開口︰“莫臨滄...影主...”
“都結束了，”魏如蘭從門口走進來，拄著拐杖，但氣色好了很多，“懷表完全封印了影主的能量。所有&39；容器&39；都恢復了平靜狀態，我們已經妥善安置了他們。”
她走到床邊，嚴肅地看著顏燼︰“你差點就步了你曾祖父的後塵。如果不是甦晨曦...”
“她做了什麼？”顏燼看向甦晨曦，後者突然變得害羞起來。
“光之女的真正力量，”魏如蘭解釋道，“不僅是引導光明能量，還能治愈生命力的損傷。但她為此付出了代價。”
顏燼這才注意到甦晨曦眼中的銀光減弱了許多，幾乎看不出來。
“只是暫時的，”甦晨曦趕緊說，“魏姨說會慢慢恢復。”
魏如蘭點點頭︰“力量的核心是愛，而愛會再生。你們證明了這點。”
她留下兩人獨處，去叫醫生。顏燼握住甦晨曦的手︰“謝謝你。”
“應該是我謝謝你，”甦晨曦微笑著，“你差點為了拯救大家犧牲自己。”
“我們成功了，這才是最重要的。444號殯儀館呢？”
“官方說法是煤氣管道爆炸，”甦晨曦狡黠地眨眨眼，“陳樹處理得很好。建築主體還在，但地下室...嗯，基本塌完了。”
“那懷表...”
甦晨曦從口袋里取出它︰“在這里。魏姨說它現在是世上最危險的物品，必須妥善保管。”
懷表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不同，只是現在表面多了一道細微的銀紋，像是封印的痕跡。
“我們決定重建444號殯儀館，”甦晨曦繼續說，“不再是莫臨滄的恐怖場所，而是一個真正幫助特殊亡者的地方。魏姨會負責，我和陳樹協助...如果你也願意加入的話。”
顏燼看著她充滿希望的眼楮，感到一種久違的平靜。曾祖父的使命完成了，但新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我當然願意，”他輕聲說，“畢竟，這是我的家族遺產，不是嗎？”
窗外，一只知更鳥落在樹枝上，唱起歡快的歌。遠處，城市的輪廓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陰影退去，新的一天開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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