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傍晚，魚玄墨站在距離444號殯儀館兩條街的廢棄修車廠內，檢查魏三給他的裝備。紅布包里的東西出乎意料——一副用黑狗毛和人發編織的手套，一截刻滿符文的指骨，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年輕的祖父站在殯儀館門前，身旁是一個戴圓框眼鏡的年輕人，背面寫著“與師弟魏三，1982年冬”。
“師弟？”魚玄墨皺眉。魏三從未提及這層關系。他將照片翻過來，突然注意到照片角落有個模糊的身影——一個穿黑風衣的女子，正是虞清霜的樣子，但根據時間推算，那時的她應該還未出生。
天色漸暗，魚玄墨戴上手套，意外地發現它們完美契合，仿佛量身定制。指骨用紅線系好掛在脖子上，冰涼的感覺透過衣服傳來。他最後檢查了銅錢、匕首和照妖鏡，深吸一口氣，向殯儀館出發。
左手背上的標記已經浮現兩個完整的“4”，第三個數字若隱若現，刺痛感從手掌蔓延至手肘。魚玄墨咬緊牙關，加快腳步。
殯儀館在暮色中顯得更加陰森，外牆的爬山虎在風中搖曳，像是無數試圖抓住什麼的手。魚玄墨繞到後門，用魏三給的鑰匙輕松打開了生銹的鎖。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傍晚格外響亮。
走廊比記憶中還黑，魚玄墨打開手電筒，光束在灰塵彌漫的空氣中劃出一道軌跡。他直奔地下室入口，途中經過值班室時，門突然無聲地開了。
“你來了。”虞清霜的聲音從里面傳出。
魚玄墨謹慎地靠近，看到虞清霜的靈體飄在值班室中央，比上次見面更加透明，輪廓邊緣閃爍著微弱的藍光。她的黑風衣無風自動，脖子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已經愈合，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紅痕。
“時間不多，”虞清霜飄到他面前，黑眼楮直視著他，“月晦時刻從子時開始，只有三小時窗口期。我們必須在這之前集齊林明的三塊靈魂碎片。”
魚玄墨注意到她說“我們”時的表情變化，那雙黑眼楮里閃過一絲人性的光芒︰“碎片在哪里？”
“第一塊在化妝間，附著在&39；縫嘴女&39；身上；第二塊在檔案室，由小豆子保管；第三塊...”虞清霜的身影閃爍了一下，“在最危險的焚化間，那里有個&39；老朋友&39；等著你。”
魚玄墨點頭，突然想起什麼︰“魏三說你是&39；新娘&39；，這是什麼意思？”
虞清霜的表情瞬間凝固，周圍的溫度驟降︰“那是詛咒。”她的聲音變得冰冷，“門內的存在需要一個媒介，一個能在兩界穿梭的容器。我被選中了，因為我的生辰八字特殊。”她抬起手，袖子滑落露出手腕上的黑色紋路——與魚玄墨手上的“444”相似，但組成的是“新娘”二字。
“每晚月晦時分，我都要回到門內，承受它的...關注。”虞清霜的聲音顫抖，“但今晚不同，如果你成功，我就能永遠解脫。”
魚玄墨想追問詳情，但虞清霜突然警覺地抬頭︰“獵手在巡邏，我們得移動了。”她飄向門口，“跟緊我，別踫任何東西。”
他們悄無聲息地穿過走廊，虞清霜的靈體在前方引路，經過之處燈泡會詭異地閃爍。魚玄墨注意到牆上有些之前沒見過的涂鴉——扭曲的人形和眼楮，用暗紅色顏料繪制，散發著一股鐵銹味。
“那是祭品的標記，”虞清霜頭也不回地解釋，“每吞噬一個靈魂，它就會在牆上留下紀念。”
化妝間位于一樓西側，門上的磨砂玻璃碎了一半。虞清霜停在門前︰“縫嘴女是被丈夫殺害的，她的舌頭和嘴唇被割下，塞進了自己手里。她怨恨所有能說話的人，進去後不要發出聲音。”
魚玄墨點頭，輕輕推開門。化妝間里擺著兩張不銹鋼台，其中一張上躺著個模糊的人形，蓋著白布。鏡子前坐著一個穿紅裙的女人，背對門口，長發垂至腰際。
虞清霜示意魚玄墨靠近，自己則飄到女人正面。魚玄墨小心繞到側面，終于看清了&34；縫嘴女&34；的真容——她的嘴唇被粗糙的黑線縫在一起，針腳歪歪扭扭，眼角有干涸的血跡。最恐怖的是她的眼楮，沒有眼皮，圓睜著的眼球不停轉動，突然鎖定在魚玄墨身上。
女人猛地站起，紅裙無風自動。她伸出蒼白的手，指甲漆黑尖銳，直指魚玄墨的喉嚨。
虞清霜迅速做了個手勢，指向女人裙擺。魚玄墨低頭，看到裙角有個發光的藍點——那就是靈魂碎片。他必須在不被觸踫的情況下拿到它。
女人撲來時帶著一股腐臭味，魚玄墨側身閃避，手套不小心蹭到她的手臂。令人驚訝的是，接觸的瞬間，女人發出一聲悶哼，後退幾步，被踫到的地方冒出絲絲黑煙。
“手套有用！”魚玄墨心中一動，主動出擊。他假裝攻擊女人面部，在她抬手格擋時迅速彎腰，一把抓住裙角上的藍點。
碎片入手冰涼，隨即融入掌心。女人發出無聲的尖叫，身體如沙塔般崩塌，化為地上一堆灰燼。灰燼中，一小塊閃著藍光的晶體緩緩升起，飄到魚玄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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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塊。”虞清霜的聲音帶著贊許，“比想象中順利。”
魚玄墨將晶體收入魏三給的一個小布袋，突然听到走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獵手，”虞清霜臉色大變，“它發現我們了！”
他們沖出化妝間，正好看到走廊盡頭一個高大的黑影轉過拐角。那不是無面獵手，而是一個穿著舊式制服的肥胖人形，頭部是不斷變換的痛苦面孔，時而男時而女，共同點是都沒有下巴。
“糟了，是&39；饕餮&39；！”虞清霜拉著魚玄墨向反方向跑，“它專門吞噬逃跑的祭品！”
魚玄墨跟著虞清霜七拐八繞，最終甩掉了追兵，來到檔案室門前。門把手上掛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正是小豆子的風格。
“小豆子？”魚玄墨輕聲呼喚。
門開了一條縫，一只蒼白的小手伸出來，做了個“進來”的手勢。檔案室里堆滿了發霉的文件夾，小豆子坐在最高的那摞上，晃著雙腿。他的病號服比上次更髒，脖子上的縫合線有幾處已經斷裂，露出里面黑色的組織。
“魚哥哥，”小豆子的聲音帶著回聲，“我給你留著好東西呢。”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塊藍色碎片，比魚玄墨剛才拿到的大一些。
魚玄墨伸手去接，小豆子卻突然收回︰“先听故事！魏爺爺說每個碎片都有故事。”
虞清霜飄到小豆子身邊，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發︰“快給他吧，時間不多了。”
小豆子撅起嘴，但還是遞出了碎片︰“這是林叔叔最勇敢的一塊。他在紅房間里保護了虞阿姨，自己卻被抓住了。”
碎片融入魚玄墨掌心時，他眼前突然閃過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林明擋在虞清霜面前，面對從鏡中伸出的黑色觸須，大喊︰“快走！記住，鏡子害怕自己的——”記憶戛然而止。
“鏡子害怕自己的什麼？”魚玄墨追問。
小豆子歪著頭︰“不知道呀，林叔叔沒說完就被拖進去了。”
檔案室外突然傳來巨響，像是有什麼重物在撞擊牆壁。小豆子的表情變得驚恐︰“饕餮找到我們了！”
虞清霜迅速做出決定︰“魚玄墨，你去焚化間找最後一塊碎片。我帶小豆子引開它。”
“但焚化間那個&39；老朋友&39；是什麼？”魚玄墨抓緊匕首。
“你見過的，”虞清霜的黑眼楮直視著他，“12號櫃的無名女尸。她被燒死時怨氣太重，成了&39；焦尸&39；。小心她的眼淚，那是能腐蝕靈魂的毒液。”
沒時間多問，魚玄墨點頭答應。虞清霜帶著小豆子沖出檔案室，很快遠處傳來追逐聲。魚玄墨深吸一口氣，向最危險的焚化間進發。
通往焚化間的走廊牆壁逐漸變黑，像是被大火燻烤過。溫度越來越高，魚玄墨的襯衫被汗水浸透。拐過最後一個彎，焚化間的鐵門出現在眼前，門上用紅漆畫著一個警告符號。
魚玄墨剛推開門，一股熱浪夾雜著肉燒焦的味道撲面而來。焚化爐前跪著一個漆黑的人形，背對著他，肩膀不停抖動，像是在哭泣。听到開門聲，人形緩緩轉頭——那是張無法辨認五官的臉，皮膚炭化龜裂，裂縫中透出暗紅色的光。
“又一個來送死的守夜人，”焦尸的聲音像是無數火星爆裂，“你們總是學不乖。”
魚玄墨握緊匕首︰“我來取林明的靈魂碎片。”
焦尸發出刺耳的笑聲，站起身，炭化的皮膚不斷剝落︰“碎片？就在我這里。”她指著自己裂開的胸口，里面確實有藍光閃爍，“來拿啊，如果你不怕變成我這樣。”
魚玄墨注意到焚化間角落里堆著幾具焦黑的骨架，都是之前的挑戰者。他緩緩移動，試圖繞到焦尸側面，但對方速度奇快，突然撲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劇痛瞬間傳遍全身，魚玄墨看到手套冒煙，焦尸的接觸正在燒穿這層保護。他奮力掙扎，用匕首刺向焦尸手臂。刀刃插入炭化皮膚的瞬間，焦尸發出慘叫，松開了手。
“魚家的法器！”焦尸後退幾步，“你和魚正陽什麼關系？”
魚玄墨沒有回答，抓住機會再次進攻。幾個回合後，他成功用匕首在焦尸胸口劃開一道口子，里面的藍光更明顯了。但焦尸也抓傷了他的右肩，傷口立刻發黑潰爛。
“你撐不了多久，”焦尸獰笑，“很快你就會加入角落里的朋友們。”
魚玄墨感到一陣眩暈，毒素在體內擴散。就在危急時刻，焚化間的門突然大開，虞清霜飄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模糊的靈體。
“我們拖住她！”虞清霜喊道，“拿碎片！”
靈體們纏住焦尸，給她造成巨大痛苦。魚玄墨咬牙沖上前，將手伸入焦尸胸口的裂縫。灼燒感讓他幾乎昏厥，但他終于抓住了那塊最大的靈魂碎片。
碎片離體的瞬間，焦尸發出最後一聲哀嚎，化為灰燼。魚玄墨跪倒在地，右肩的傷口不斷滲出黑血。虞清霜飄到他身邊，冰冷的雙手按在傷口上。
“堅持住，”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還差最後一步。”
寒意從她的手中傳來，中和了毒素的灼燒感。魚玄墨抬頭，發現虞清霜的臉從未如此清晰，幾乎像個活人。他能看到她睫毛的顫動，感受到她呼吸的節奏——如果靈體需要呼吸的話。
“為什麼幫我？”魚玄墨喘息著問。
虞清霜的表情復雜︰“因為你是唯一一個...看著我的眼楮，卻看到&39；我&39；而不是&39；它&39；的人。”她輕輕觸踫魚玄墨左手的標記，“現在三塊碎片已經在你體內，最後一塊在林明那里。月晦時刻快到了，我們必須去紅房間。”
魚玄墨勉強站起，感到三塊碎片在體內共鳴，引導著他向某個方向。虞清霜扶著他走出焚化間，走廊比之前更黑了，仿佛有生命般蠕動的黑暗在四周聚集。
“它們在看著，”虞清霜低聲說，“所有過去的祭品，所有未來的可能。今晚要麼終結循環，要麼開啟新的噩夢。”
魚玄墨握緊銅錢和匕首，向地下室方向邁出堅定的步伐。左手上的“444”已經全部浮現，最後一個數字開始變紅。時間所剩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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