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你怎麼買這麼多衣服？”
當趙蠻把滿滿一麻袋服裝鞋帽倒在炕上的時候，張翠驚呼。
長期的貧窮讓她養成勤儉節約的習慣，一分錢掰兩半花，她實在難以接受這種奢侈。
甚至有些驚恐，感覺就像自己男人把鍋碗瓢盆都砸了，一把火把房子點了，不過了。
趙蠻摟著她的肩膀，娓娓細語︰
“老婆，時代已經變了，人心也會變。有些道理，人們可能要多年以後才會明白。但你是個例外，你老公的認知就是你的認知。是認知決定我們的命運，而不是勤勞節儉。”
“你這叫什麼認知？有這麼多錢，為什麼不能買個縫紉機，咱們可以自己做衣服啊，這樣縫紉機有了，衣服也有了。”張翠眼中滿滿的困惑。
趙蠻笑了︰“你做的衣服和買的一樣嗎？你看看人家這做工和質量，能不能一眼看出來？
老婆，當你窮的時候，千萬不要讓人知道你窮，窮等于軟弱可欺，落井下石會讓你更窮。
如果你看上去很富，或許會招來窮人的嫉妒，但富人卻會幫你，一般都會給你面子。
只因為你有用！這叫花花轎子人抬人，然後就事事順利，你就會更富。”
趙蠻很有耐心的開導老婆。
張翠卻感覺自己正在撕裂，就像變成了兩個人，一個說要听男人的話，一個說男人是錯的，她頭疼欲裂的問︰“過日子不需要攢錢嗎？如果你生病了怎麼辦，你還有多少錢？”
趙蠻只剩下幾毛錢，連一塊錢都不到，但他絲毫不擔心，還有糧票呢，他溫和地說︰
“放心吧，我還有鹿肉，熊肉，隨時可以換錢。”
張翠仔細一想也對，這確實能隨時換錢。
但她還是上火了，總感覺什麼東西打碎了，讓她心里沒底。
楠楠一直努力的听著，但始終沒听懂，她終于忍不住了︰“爸爸，今天的大白兔呢？”
趙蠻眉開眼笑的說︰“今天學新詩，跟爸爸念︰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切！”張翠感覺無比諷刺，估計寫詩的也不是什麼好人，專門勸人向善自己作惡，她轉身喂豬去了。
楠楠很快得到了獎勵，歡快的出去玩了。
但兩條小狗還圍著趙蠻轉圈。
趙蠻取出熊肉，切碎了分別放進兩個輕鐵小盆里，喊了一聲︰
“大黑，二黑，吃飯了！”
兩個小狗歡跳搖擺，互相看了一眼對方的盆，猛地一個對撲撕咬，不分勝負，又立刻分開，各自拱盆里一頓狼吞虎咽。
趙蠻一臉欣慰，他就喜歡這種狗，有大哥的範兒，能動手的時候就別吵吵，從來不亂叫。
不過又一轉念，這可能是太小，還不會叫。
叮鈴鈴。
趙蠻轉頭一看，小隊會計騎著自行車高喊︰“社員們注意了，下午一點開會，每家出一個人！”
然後自行車都沒停，繼續奔下一家。
趙蠻忽然想起那句笑話︰通信基本靠吼。
……
下午一點。
趙蠻準時走進會議室，發現滿滿一屋子人，好像就差他了。
眾人看向趙蠻的目光都有些異樣，就開個會而已，你至于穿新衣服過來嗎？這是炫富？顯擺你有錢？
無形之中和趙蠻有了隔閡，仿佛狼群里混進了一只哈士奇。
反倒生產隊長高正義的目光和藹了許多，再沒有以前那種居高臨下。
正治隊長孫大鵬卻目光不善，想起上次登門問罪卻灰頭土臉的事，他到現在沒弄明白，松茸被趙蠻藏哪去了。
喂豬？糊弄鬼呢。
只是找不到松茸，無法發作而已。
他搖晃著肥頭大耳，看了一眼手表，趙蠻是卡點來的，沒有發作的理由。
必須給這小子點顏色看看，孫大鵬打定主意，便率先開口︰
“人到齊了，我們正式開會，今天兩件事，我先說第一件。”
“最近邊境局勢緊張，頻繁有人失蹤，真相到底如何，我們還無法下定論。”
“但是，為了社員們的安全，從現在開始，禁止上山打獵，違反者以間諜罪論處！”
眾人都沒有異議，反正他們也不上山打獵，最多砍柴而已。
咦，眾人忽然反應過來。
禁止打獵，卻不禁止砍柴？
上山打獵的是間諜，上山砍柴的不是？
眾人忽然明悟，這和上山無關，這是給趙蠻量身定做的啊。
隨即看向趙蠻，眼中跳躍著興奮，這小子終于䱇瑟大了，居然敢跑孫大鵬面前炫富？
孫大鵬停頓了一下，等著趙蠻臉紅脖子粗的跳出來，然後被他義正言辭的批判一頓。
結果出乎意料。
趙蠻仿佛沒听見，一派雲淡風輕，絲毫反應都沒有。
孫大鵬好似一拳搗空，心中別扭極了，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丑，正在獨自表演。
難道這小子沒听懂？
他索性直接質問︰“趙蠻，你什麼態度？”
眾人越發興奮了，這是逼著趙蠻表態，以後再不打獵了。
趙蠻悠悠嘆道︰“隊長，如果有人半夜上山打獵，你怎麼知道？”
吆西！眾人越發亢奮了，今天要上演大戲。
孫大鵬恍然，隨即露出一絲冷笑，原來這小子抱著這種幻想，真是幼稚，我不會派人監視嗎？真逮到你，你就是間諜了！
但他卻沒說，只是微微一笑︰“打獵之後，不需要拿去賣嗎？賣了我自然知道。”
趙蠻點點頭，“隊長，我沒意見，堅決執行。”
眾人頓時一臉失望，這就慫了？
他們的心情有些復雜，看趙蠻的目光再不是異類，唯一的反抗者，退縮了。
孫大鵬微微冷笑，繼續道︰“第二件事，為了提高生產效率，調動社員們的積極性，我們正式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簡單的說，就是包產到戶！
把土地分配到家庭，每年按比例上繳公糧，剩下的歸自己！”
眾人頓時一片嘩然！
緊張、興奮、激動，議論紛紛。
這生活終于有了希望。
唯有趙蠻紋絲不動，心中沒有任何波瀾，包產到戶，這才哪到哪，未來不是他們能看清的，波瀾壯闊的改革大潮，這才剛剛掀起一絲漣漪。
趙蠻想的是未來幾十年的最優解。
今生的路，注定和前世完全不同，他再不會給周偉國一絲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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