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霓沒有回答它的問題。
她緩緩地，將那柄巨大的黑劍，從地面上抬了起來。
劍身離開冰面，發出一聲沉悶的摩擦聲。
隨著巨劍被舉起，一股遠比先前更加恐怖的威壓，從她小小的身體里轟然爆發。
以她為中心，方圓數千米的領域，光線開始扭曲，空氣變得粘稠。
霜狼王引以為傲的絕對零度領域，在這股威壓面前，直接開始消融。
這片戰場的天地法則，正在被強行改寫。
“嗷——！”
霜狼王發出了絕望的咆哮。
它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
它將自己殘存的所有本源寒能全部調動起來，在身前凝聚成一面無比厚重、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冰晶巨盾。
同時，它張開巨口，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練的毀滅光束，朝著虹霓噴吐而出。
它將自己的一切，都賭在了這一次攻防之上。
面對這最後的反撲，虹霓的小臉上只是冷冰冰的。
她舉著那柄巨大的黑劍，向前，邁出了一步。
然後，一劍，揮落。
最大開大合的當頭劈斬！
黑色的劍刃撕裂了空氣，帶起一道肉眼可見的黑色軌跡。
那道足以冰封萬物的毀滅光束，在接觸到黑色劍刃的瞬間，便被從中一分為二，從虹霓身體兩側無力地劃過，射向遙遠的天際。
劍勢不減。
“轟！”
黑色的巨劍，重重地斬在了那面冰晶巨盾之上。
堅不可摧的巨盾，僅僅支撐了不到一息的時間。
蛛網般的裂痕從撞擊點瘋狂蔓延，下一瞬，轟然爆碎成漫天冰屑。
霜狼王冰藍色的瞳孔收縮到了極致。
它眼睜睜地看著那柄黑色的巨劍穿過破碎的盾牌，在自己的視野中不斷放大。
“噗嗤——！”
沉悶的入肉聲響起。
巨劍從它的頭顱正中斬入，一路向下，破開堅硬的頭骨，撕裂虯結的肌肉，斬斷粗壯的脊椎。
最終，劍尖深深地刺入了它身下的冰層之中。
霜狼王龐大的身軀，被這一劍，從頭到尾，硬生生地劈成了兩半。
它眼中的神采迅速消散，那洶涌的生命力，瞬間傾瀉一空。
臨死前，它最後的意識，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原來......
這就是......
神的力量......
虹霓維持著下劈的姿勢，沉默地站立著。
許久，她才緩緩地將巨劍從霜狼王被劈開的尸體與冰層中拔出。
“ 當！”
她松開手，巨大的黑劍重重地砸落在地，發出沉悶的巨響。
籠罩天地的黑氣，也隨之緩緩收斂，回到了她的體內。
冰原，恢復了死寂。
籠罩天地的黑氣，也隨著這個動作緩緩收斂，回到了她的體內。
那股足以讓萬物臣服的威壓消散了，風雪重新開始飄落。
小女孩赤著腳站在冰面上，黑色的連衣裙在風中微微擺動，看起來有些單薄。
這聲巨響，也驚醒了還處在震撼中的陸若泠與方詩涵。
兩人對視一眼，還有些後怕。
但那情緒很快被更強烈的關切所取代。
“虹霓！”
方詩涵最先反應過來，她撐著剎那劍，壓下體內翻騰的傷勢，一瘸一拐地朝著虹霓跑去。
陸若泠也緊隨其後。
兩個重傷員，此刻卻將自身所有的傷痛都拋在了腦後。
“虹霓，你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方詩涵扶住虹霓的肩膀，急切地上下打量著她，想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她的手觸踫到虹霓的皮膚，只覺得一片冰冷，沒有活人該有的溫度。
陸若泠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她看到虹霓的臉色無比蒼白，那雙黑色的眼眸空洞洞的，缺少神采。
“是不是動用力量的消耗太大了？”陸若令的聲音有些不穩，“你剛才......”
虹霓抬起頭，空洞的黑眸緩緩轉動。
她的小嘴張了張，組織了半天語言。
過了好一會兒，才發出有些生澀，但清晰可辨的聲音。
“姐姐......”
她先是看向陸若泠，然後又看向方詩涵。
“你們......受傷了。”
倆人的心一顫。
這才意識到自己才是看上去更慘的那個。
倒是有閑心關心起別人來了。
一時失笑。
“我們沒事，都是小傷。”陸若泠伸手想摸摸虹霓的頭，卻因為牽動了傷口，手臂一軟，又無力地垂下。
方詩涵岔開話題道︰“虹霓，外面的那些都解決了？甦白什麼時候回來，你能感應到嗎？”
提到甦白，虹霓的眼中終于有了一點光。
她的小腦袋微微歪了歪。
“甦白......在過來。”
她用最簡單的詞匯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他讓我們......別怕。他說......”
“他會守護住星明城的一切，沒有一個人會在這里倒下。”
沒有一個人會倒下？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兩人幾乎是同時，用混雜著荒唐與期盼的眼神，望向了不遠處那片狼藉的冰面。
那里，徐文軒的軀體靜靜地躺著。
他的身體以一個詭異的姿態扭曲著，四肢的骨骼從破碎的血肉中刺出，胸口那個巨大的空洞，以及全身焦黑的痕跡，都在無聲地訴說著他所經歷的最後一戰是何等的慘烈。
那已經不是一具完整的尸骸，而是一團無法辨認的血肉與碎骨的混合物。
在他的身旁，瑤光劍的碎片散落一地。
那些金色的殘片失去了所有的光華，就如同普通的金屬，黯淡地躺在被鮮血染紅的冰面上。
劍碎，魂消。
執劍人與靈劍使的生命是緊密相連的。
徐文軒以這種方式燃盡了自己，身在劍中的陳羽瑤，絕無幸存的可能。
一個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人。
一個連靈魂都伴隨著佩劍一同消散的靈劍使。
甦白要怎麼救？
用什麼來救？
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可以逆轉生死，重塑魂靈的辦法？
陸若泠的心中生出了一股強烈的荒謬感。
生命逝去，就像水流進了沙地，再也無法收回。
這是她所認知的天地至理。
甦白再強，難道還能凌駕于這天地至理之上？
“他......”方詩涵咽了咽口水，沉默了。
她也無法相信。
可那是甦白說的話。
那個總能在絕境中創造奇跡的男人。
虹霓只是安靜地站在那里，她無法理解兩個姐姐復雜的內心活動，只是忠實地轉達了甦白的話語。
風雪嗚咽，卷過這片死寂的墳場。
天地間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安靜。
“咯咯......咯咯咯......”
一個干癟、刺耳的笑聲，毫無征兆地從三人身後響起。
笑聲像是用尖銳的指甲刮擦著冰面，透著一股陰冷的惡意，瞬間刺破了此地的死寂。
陸若泠與方詩涵的身體猛然繃緊！
兩人強忍著重傷帶來的劇痛，豁然轉身，將虹霓護在了身後。
只見在她們後方百米開外的雪地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