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父僵硬地坐在那張象征著權勢與地位的黑曜木書桌後。
憤怒,不甘,還有一種被戲耍的羞辱感,在他胸腔中翻騰。
他為兒子精心準備的,由三個帝級小隊組成的必殺之局,結果卻如此荒唐。
兩個小隊被甦白在城東正面擊潰,成了甦白戰績上新的勛章。
而他最寶貝的兒子,卻在自己家里,被一個神秘的刺客以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殺死。
最後,靈劍協會告訴他,凶手可能不是甦白,請他克制。
克制?
他的獨子,他馬家唯一的繼承人,頭顱都滾落在地毯上,現在要他克制?
“砰!”
馬父再也無法抑制情緒,一拳重重砸在書桌上。
那道被他先前拍出的裂痕,在他的重擊下,瞬間擴大,蛛網般的裂紋蔓延了半個桌面。
狂暴的力量失控地外泄,書房內的物件被無形的氣勁震得嗡嗡作響。
他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空無一人的前方。
他恨甦白,也恨那個未知的凶手。
他更恨自己的無力。
權勢滔天又如何?
曾為會長又如何?
能救下他兒子嗎?
就在他心神激蕩,幾近崩潰的邊緣,一種突兀的感覺攫住了他。
書房里的空氣,好像變了。
身為一名曾經踏足過巔峰的強者,這種對危險的直覺早已融入骨血。
馬父霍然回頭。
只見書房那片沒有被燈光完全照亮的陰影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
那人全身籠罩在寬大的黑袍之下,與黑暗融為一體,若不是他主動回頭,根本無法發現對方的存在。
對方是何時進來的?
又是如何繞過馬家重重護衛與防御法陣的?
一連串的疑問在馬父心中炸開,讓他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進入了戰斗姿態。
“你是什麼人?”
充滿了戒備。
黑衣人沒有立刻回答。
她從陰影中緩步走出,來到了燈光之下。
黑色的兜帽遮蔽了她的面容,讓人看不真切。
她停在距離書桌不遠的地方,然後,緩緩地抬起了頭,仰起了臉。
燈光照亮了兜帽下的那張面孔。
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馬父瞳孔劇烈收縮,臉上戒備的神情凝固了,轉為一種混雜著震驚、憤怒與嫌惡的復雜表情。
“是你!”
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身體因為激動而輕微顫抖。
“你現在回來干什麼?”
黑衣人對他的質問置若罔聞,只是用那雙平靜得有些詭異的眼楮環視了一下這間書房,然後將目光落回馬父身上。
一個平靜的問句從黑袍下傳出。
“馬東逸死了?”
馬父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胸口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他不說話,只是用一雙要吃人的眼楮瞪著對方。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黑衣人點了點頭,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她向前又走了一步。
“我可以復活馬東逸。”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馬父愣住了,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復活?
怎麼可能!
哪怕是SSS級靈劍,據他所知,也絕沒有能復活死去的生命的。
“你瘋了?還是把我當傻子耍?”
“我沒有開玩笑。”黑衣人搖了搖頭,“普通的方法自然不行,但借助偉大的力量,死亡並非終點。”
“什麼偉大的力量?”馬父下意識地追問。
黑衣人吐出了一個讓馬父渾身血液都幾乎凍結的答案。
“靠獸神大人的力量。”
“獸神?!”
馬父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過劇烈,那張本就開裂的書桌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你......你居然投靠了異獸?你忘了你的身份嗎?”
他曾經是靈劍協會的會長,畢生都在為了對抗異獸、守護人類文明而戰。
而現在,一個本該站在同一戰線的人,卻告訴他,自己投靠了人類的死敵。
黑衣人發出了一聲恥笑︰“馬老先生,你坐在這個位置太久,是不是已經忘了力量的本質了?人類,異獸,不過是生命的不同形態。獸神大人的力量,遠超你的想象。它能賜予我們永生,能讓我們跨越生死的界限。”
“住口!一派胡言!”馬父怒斥道,“你這個叛徒!人奸!你今天出現在這里,究竟想干什麼!”
“我來幫你。”黑衣人收斂了笑意,恢復了那種冰冷的平靜,“也是幫我自己。甦白,是獸神大人計劃中的一個巨大障礙,他必須被清除。而現在,他是你最大的仇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我不需要一個人奸做朋友!”
“是嗎?”黑衣人反問,“那你需要什麼?你就願意讓馬東逸這樣白白死去嗎?”
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馬父的痛處。
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黑衣人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繼續說道︰“你的權勢,你的財富,你的人脈,都救不了你的兒子。靈劍協會的規則,天龍城的秩序,也給不了你想要的復仇。你所信奉和維護的一切,在你最需要它們的時候,都背棄了你。”
“你現在,一無所有。”
“但是,獸神大人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想想吧,馬老先生。你的兒子,馬東逸,他可以重新站在你面前。活生生地,完好無損地。他可以繼續繼承馬家的榮耀,將你的血脈延續下去。”
“而那個讓你蒙受奇恥大辱的甦白,也終將被獻祭給獸神大人。你失去的一切,都可以奪回來。你只需要,做出一個選擇。”
書房里陷入了寂靜。
馬父粗重地呼吸著,他的內心正在進行著天人交戰。
理智告訴他,眼前的人是個瘋子,是個叛徒,她說的一切都是褻瀆,是異端邪說。
可是,復活兒子......
這個誘惑太大了。
大到足以讓他拋棄所有的原則、立場和榮耀。
他想起了兒子冰冷的尸體,想起了那顆滾落在地上的頭顱,想起了自己抱著妻子冰冷身體時的絕望。
原則能換回他的兒子嗎?
不能。
榮耀能讓他的兒子復活嗎?
也不能。
許久之後,他那因為憤怒和激動而挺得筆直的脊梁,慢慢地,一點點地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