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白身體的僵硬融化了幾分，他微微低頭，看著埋在自己胸前的發頂，那里傳來洗發水清新的香氣，混合著夜風的涼意。
他能感受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是激動，是害怕，還是孤注一擲後的虛脫？
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正要開口，也許是想安撫，也許是想厘清這突如其來的沖擊，也許......
然而，不等他發出任何一個音節。
懷里的人猛地抬起了頭。
方詩涵的眼楮在星光和城市燈火的映照下，亮得驚人，里面閃爍著水光。
她的臉頰因為剛才的激動和此刻的決心而泛著紅暈，呼吸還有些急促。
不等甦白反應，她踮得更高的腳尖，雙手幾乎是本能地、帶著微微顫抖地捧住了他的臉頰。
他的皮膚微涼，觸感清晰得讓她心尖發顫。
然後，她閉上眼，像是朝聖般，印上了自己的唇。
柔軟卻帶著不容置疑力度的唇瓣，覆上了甦白的。
那一瞬間，甦白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唇上略帶冰涼的觸感，以及那份柔軟下所蘊含的、不容拒絕的堅持。
她的氣息，有點清甜和夜風的味道，瞬間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這不是一個試探性的、溫柔的吻。
這是一個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情感，在此刻找到唯一出口的宣泄。
帶著她孤注一擲的勇氣，帶著她橫沖直撞的決心！
帶著她這麼多年來，在無數個深夜里，望著星空，默默描摹他身影的深情。
她的吻有些笨拙，甚至帶著點不管不顧的莽撞，卻又無比真實、無比滾燙。
甦白的瞳孔驟然收縮，身體瞬間繃得更緊。
理智告訴他應該推開，應該制止這種失控的局面。
他剛經歷了一段失敗的感情，內心還是一片需要時間去清理的廢墟，他沒有準備好迎接任何新的開始，尤其是以這樣一種突兀而激烈的方式。
可......他的手抬到一半，卻停在了空中。
她的吻，有著近乎破碎的美感。
她的手臂還緊緊環著他的腰，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了他身上，仿佛他是她在這茫茫都市、浩瀚星辰下唯一的浮木。
她的睫毛在顫抖，或許是因為緊張，或許是因為淚水。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在城市喧囂的背景音里，在寂靜無聲的星光下，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又被壓縮成一個滾燙的令人眩暈的瞬間。
風聲，車流聲，都遠去了，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心跳和唇齒間糾纏的氣息。
終于，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又像是怕再沉溺下去會徹底失控，方詩涵微微喘息著，松開了捧著他臉的手，微微後退了半分，但身體依然緊貼著他，額頭抵在他的下巴處。
她不敢看他的眼楮，長長的睫毛垂著，像受驚的蝶翼，在她白皙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甦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以及自己同樣有些紊亂的心跳。
他低頭，只能看到她濃密的發頂和微微顫抖的肩膀。
剛才那個吻的觸感，依然清晰地烙印在他的唇上，帶著一種陌生的、卻又莫名熟悉的悸動。
熟悉，是因為他認識方詩涵很久了，知道她骨子里的那份純粹和執著。
陌生，是因為他從未想過，這份執著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如此猛烈地撞向他。
“對不起......”方詩涵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濃濃的鼻音，似乎是哭過了，又強行忍住，“我......”
她想說“我不是故意的”，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她就是故意的！
那一刻，她害怕听到任何可能拒絕的話語，害怕他理智的聲音會將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擊得粉碎。
那個吻，是她最後的、也是最不講道理的武器。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這一次，勇敢地迎向了他的目光。
甦白的眼神很復雜，有驚訝，有不解，但他沒有生氣，也沒有立刻推開她。
這給了方詩涵一份微弱的希望。
“甦白，”她終于開口，聲音依舊帶著顫抖，卻比剛才堅定了一些，“我知道，我剛才那麼說，又這樣做......很過分，很自私。”
她的目光掃過他依舊緊抿的薄唇，臉頰又不爭氣地紅了，但眼神卻異常清澈。
“我不是要逼你。我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那個意思。”她慢慢地說，努力組織著語言，將心底翻涌的情緒一點點攤開在他面前，“我知道你現在的情況，我知道顧雪芙......那件事對你的影響。”
提到那個名字，甦白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恢復了平靜，只是靜靜地听著。
“我不想成為你的另一個困擾，真的。”方詩涵的聲音真誠而懇切，“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環在他腰間的手臂。
“從大學到現在，這麼多年了......我以為我可以一直藏著，一直當那個遠遠看著你的、無關緊要的人。我以為你回來了，看到你身邊沒有了她，我就該滿足了。可我......”
她抬起眼，眼底是近乎卑微的祈求，卻又閃爍著不容忽視的光芒︰“可我做不到。看到你難過，我想靠近；看到你身邊出現其他優秀的女人，我會......嫉妒。原來我也是這麼普通，這麼自私的一個人。”
“剛才那個擁抱，還有......那個吻......”她頓了頓，積攢了好一會的勇氣才能繼續，“它對我來說，很重要。它不是一時沖動，不是荷爾蒙作祟，它是我......是我喜歡了你這麼多年，唯一一次，敢為自己爭取的東西。”
“我告訴你我喜歡星星，是因為星星代表著永恆和守護。我跟你說北極星，是因為在我心里，你就像那顆星，無論發生什麼，抬頭看到，就覺得有了方向，有了支撐。”
“我不需要你現在就給我任何承諾，不需要你回應我的感情。我知道那不現實，對你也不公平。”
“我只是想告訴你，真真切切地告訴你，我的心意。”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甦白的眼楮深處，要將自己的靈魂刻進他的視線里。
“甦白，我可能真的就像這城市光污染下，一顆微不足道的星星。也許你看不到我，也許你覺得我的光芒太過黯淡。但是......”
“就算是最微弱的星光，也有它想要照亮的方向。而我的方向......一直是你。”
“你可以當我今晚瘋了，或者被這夜景沖昏了頭腦，說什麼胡話，做什麼出格的事。”
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但是，請你......請你不要立刻推開我，不要立刻否定這一切。”
她的額頭再次輕輕抵在他的胸膛，聲音低低的，最後祈求道︰
“就這一刻，現在......讓我再靠一會兒，好嗎？就一會兒......”
說完這句話，她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不再言語，只是安靜地依偎著他，像一只終于找到港灣的、疲憊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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