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小心謹慎，毫不居功自傲的模樣，怪不得能位列凌煙閣第一功臣，將房謀杜斷都比了下去。
李承乾心中感慨，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如常的上前與舅舅和表哥見禮。
如今已經六歲的李承乾，雙眼明亮，皮膚白皙，還帶著些嬰兒肥，卻不顯太過稚氣。
小小的身子筆直的站在那里，如雪中寒梅一般，引人注目，一襲紅色繡著金紋的錦衣，更襯得氣度出眾。
長孫無忌看著這個外甥，目光之中滿是喜愛，連忙將其扶起，笑道︰
“听說承乾近日在宮中讀書，頗得陛下喜愛，還得了不少賞賜回去，臣還未恭喜殿下！”
李淵定下的規矩，皇孫年滿六歲，便要入宮讀書，李承乾今年剛到歲數，一進宮便顯露了不凡天資。
讓李淵極為喜歡，寵愛程度，甚至超過了太子李建成的嫡長子李承宗。
這也是這些時日，被太子一黨，和皇帝的制衡之術打壓的李世民，唯一高興的事情。
不過素來自詡嚴父的李世民，卻不會當著孩子的面夸贊，當即只是淡淡的道︰
“不過是父皇恩寵罷了，他小小年紀，又怎麼比得上大哥的嫡長子呢！”
這般打壓的話語，讓長孫無忌不禁有些無奈，下意識的看了李承乾一眼，見其仍舊是面帶笑容，似乎早已經習慣。
心下忍不住暗嘆一聲，自己這個妹夫哪都好，就是對孩子的期望太高，總喜歡擺出一副嚴父的姿態。
當下也只能是讓自己的長子，帶著外甥和外甥女去後院賞花，自己則是領著李世民往書房走去。
在眼下這關鍵時刻，李世民過來，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談，賞花不過是個應付外人的借口罷了。
李承乾帶著李麗質，听話的跟著長孫沖去了後花園，只是眼眸不禁深邃了些。
從前的他不懂，為何那般優秀的李承乾，明明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最後卻會被生生逼反。
現在親身經歷之後，他倒是有些理解了，不提對方日後如何偏愛李泰。
單單是這種只打壓，從不夸贊的嚴父做派，就讓人很難以接受了。
做得好是應該的，沒有任何夸獎，做得不好，卻會被處罰。
再加上還有個備受偏寵的李泰，這種打壓式教育，那是個人也很難受得了。
好在李承乾並不是真正的六歲孩童，也不渴望什麼父親的認可，是以心態保持得很平穩，完全沒有傷心的意思。
他甚至還饒有興趣的看著，長孫沖這位表哥，和李麗質這位妹妹，在那笑著說話。
兩人如今年紀都還小，雖然雙方父母，隱隱有定下婚約的意思，但還未到年少愛慕的階段，就只是正常的表兄妹罷了。
不過這般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看著也很是讓人愉快。
沒逛多大一會，或許是春風刺骨，麗質自幼身子弱，不免咳嗽了兩聲，李承乾有些擔心的看了她一眼︰
“表哥，外面風大，你帶麗質進屋喝杯熱茶吧，我在這隨意轉轉……”
長孫沖有些猶豫，畢竟李承乾身份不同，乃是秦王嫡長子。
即便對方這麼說，可若是真將對方扔下，這可不只是禮數問題了，到時候定然會被父親責怪的。
“無妨，有護衛跟著我呢，麗質身子弱，若是著了風寒便不好了……”
李承乾先是拍了拍長孫沖的肩膀，而後見對方還是遲疑，不免板著張小臉嚴肅道︰
“這是本王的命令！”
沒錯，時年六歲的李承乾，已經是大唐的中山王了。
王爺下令，長孫沖自然得遵從，當下有些無奈的讓隨從的下人們小心伺候，便帶著李麗質，一步三回頭的去了後院休息。
而終于不用在這兩小無猜間，當電燈泡的李承乾也是心情愉快，在這花園里隨意的逛了起來。
作為長孫無忌的親外甥，他跟著母親來過長孫府不知道多少次，而且年紀還小，也不需避諱，是以很是自在。
不知不覺，隨著那盛開的花朵，李承乾就有些偏了方向。
不過他也沒在意，長孫府雖大，可總也是能走出去的，而且身邊還有下人跟著，怎麼也不可能迷路。
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越往里邊走，這院子就顯得越破敗，等他走到一個院子門口的時候。
還听到里面傳來刺耳的咒罵聲，以及摔打在一起的聲音。
眉頭微皺，李承乾止住身後要出聲呵斥的侍衛，上前兩步，往院子內看去。
只見雜草荒蕪，近乎廢棄的院子內，幾個八九歲大小的孩子，正圍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孩，在不住的踢打著。
那孩子身子瘦弱，雖然一直有還手，卻很難敵得過那些強壯的大孩子，只能努力的護住腹部和頭部，蜷縮在地上。
周圍站了一圈看熱鬧的下人，可那瘦弱的孩子，都已經被打得身上出了血，卻也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的。
“住手，你們在干什麼？”
李承乾神色一沉，在看清院內的一切後，當即便命身邊的護衛上前制止。
那幾個大孩子顯然沒想到，這里也會有人過來，當即都是心中一驚。
等看清楚李承乾的模樣後，更是嚇得跪在了地上，不敢說話。
而這個時候，李承乾也終于瞧清楚了幾人的模樣，都是自家舅舅的孩子。
雖不如長孫沖這個舅舅的嫡長子熟悉，可也都是見過幾面的，他自然記得。
不過那僅有的幾次見面，這些人都是恭恭敬敬，乖巧順從的模樣，哪像今日瞧見的這般凶惡。
冷冷的看了幾人一眼，李承乾走到小孩身旁，
看著那露出來的小小身影。
不合體的衣服，已經被踢得一片髒污，小臉上更是帶了些血漬，讓人看不清模樣。
只那雙眼楮，極為明亮，此時正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瞧見地上的血跡，知道這孩子怕是受了不少的傷，李承乾也不敢輕易挪動，只能讓身邊隨侍的下人，趕緊去叫大夫。
四五歲的孩子，髒腑都很脆弱，哪里禁得住這些不知道輕重的大孩子踢打，別再出什麼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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