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俏佳人

第588章 污名奪命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著花遲 本章︰第588章 污名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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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拽著屠稔稔的手腕,見她雙目失神,身子止不住地輕顫,恍若驚弓之鳥,顯是被 “用完即棄” 的命運擊垮了心神。

    當下又氣又恨,冷笑斥道︰“你且仔細想想,若真是王府要取你性命,哪還容你在京城拋頭露面?我府中隨便三個護院,便能將你制住,何苦費這般周折?”

    屠稔稔張了張口,喉間似被棉絮堵住,不清不楚的破碎音節溢出,眼眶泛起紅潮卻倔強地不肯落淚。

    “世人何曾輕賤過你?不過是你自己看輕了自己!” 楊炯神色冷硬如鐵,目光掃過顏夫子府前喧嚷的羽林衛遺孤,聲音沉沉如墜寒潭,“既已犯下錯處,便該承擔後果。”

    屠稔稔聞言,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直直望著楊炯。那雙含煙籠霧的眸子忽而黯淡,終究垂首不再言語,任由他拖著前行。

    林庚白見狀,負手而立,掐指再算。

    良久,終是按捺不住,沉聲道︰“楊少卿,貧道再勸一言。你乃紫薇極貴之命,她卻屬純陽極顯之格,本就命數相沖,偏又被天婚契強行牽連。

    以玄真道長的道行,豈會看不出這般相克之局?

    這婚契本就不該立下,強行為之,于你二人皆無益處。

    貧道方才細思,你命格突變始于去年,若按從前命數,倒與她有良緣之相。

    可嘆天道無常,人生際遇總有機緣轉折。

    想來玄真道長也未曾料到,你的氣運竟會有這般變化。

    如今你二人落得如此下場,依貧道之見,不如各退一步,各自安好。

    待貧道返回清微祖庭,以大衍之法為這姑娘遮掩天機,如此一來,十年之後,待你……這天婚契便再難束縛你分毫!”

    楊炯忽收住腳步,眸光如電掃向林庚白,眉間蹙起道︰“我雖不通道門秘術,對天機命理之說亦存疑。若你所言不虛,這遮蔽天機之事,豈不是竊天反道之舉?你當真能全身而退?”

    林庚白灑脫一笑,搖手欲辯︰“楊少卿休要小覷……”

    話未說完,撞上對方審視的目光,如芒在背,訕訕住了口。

    沉吟片刻,含糊道︰“不過是在清微祖庭清修罷了,十年光陰,彈指即過。”

    “五十兩銀子,你玩什麼命呀?” 楊炯橫他一眼,冷笑,“這般人情,我可擔待不起。”

    “楊少卿這是說的哪里話!” 林庚白胸脯一挺,神色鄭重,“咱老林行走江湖,最講個信義二字。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必當盡心竭力!”

    楊炯卻懶得再與他糾纏,且不論這天婚契是真是假,平白欠下清微派偌大恩情,日後如何償還?

    當下喚來文竹,壓低聲音道︰“可都預備妥當了?”

    文竹垂首應命,沉聲道︰“老爺帶話,命公子放寬心,家中自有安排,放手施為便是。”

    楊炯見金吾衛陣列齊整,金甲映著燈籠昏光,恰似一道鐵幕橫陳長街。

    當即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襟,大步邁向顏府朱門。

    眾人見他氣勢如虹,不由自主地紛紛退避,讓出一條通路,只听得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響,一聲聲敲得人心惶惶。

    待至門前,楊炯剛欲抬足踹門,那朱漆大門卻 “吱呀” 一聲緩緩洞開。

    顏夫子身著朱紫官袍,立在門扉之後,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門前眾人。

    他冷笑一聲,聲若寒潭之冰︰“諸位深夜圍堵右相府邸,究竟所為何事?” 話雖對著眾人,那陰鷙的目光卻似毒蛇吐信,牢牢釘在楊炯身上。

    楊炯迎著這森冷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笑意。他環視四周,見羽林衛遺孤怒目圓睜,寒門學子交頭接耳,更有聞訊趕來的百姓擠在街巷兩端。

    知道戲台已經搭好,當即朗聲道︰“顏夫子!今日本侯便要在此,當著滿城百姓的面,撕開你這偽善面皮,揭露你背後的累累惡行!”

    此言一出,四下頓時炸開了鍋。人群中驚呼聲、議論聲此起彼伏,眾人皆伸長脖頸,等著看楊炯接下來的言語。

    顏夫子面皮一沉,眼中卻無半分慌亂,冷哼一聲道︰“小子!休要信口雌黃!若無真憑實據,污蔑公卿、聚眾犯上的罪名,便是梁王也救你不得!”

    楊炯不慌不忙抬手示意眾人噤聲,從文竹手中接過一沓宣紙,揚聲道︰“本侯初返京城那日,百花樓妓女污蔑我忘恩負義,這誹謗公卿的罪名,倒該由你來擔才是!”

    言罷抖開紙張,其上妓女翠娘畫像栩栩如生,眉眼間猶帶控訴時的狠厲。

    “此女翠娘,乃百花樓娼妓。” 楊炯目光直刺顏夫子,“據多方查訪,半月前她驟得千金,更有人目睹她與你貼身管家密會!這是證人供狀、銀錢流水,樁樁件件俱在!”

    說罷將一疊文書遞與金吾衛,任由他們分與圍觀學子、百姓。

    霎時間,議論聲如沸鼎之水。

    眾人傳閱著文書,看向顏夫子的目光里,震驚與狐疑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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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夫子卻撫須冷笑︰“雕蟲小技!憑幾張偽證,也想撼動老夫在士林的清譽?”

    “老匹夫!” 楊炯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眼中閃過銳利鋒芒,“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何謂輿論!論起攪動風雲,你還差得遠呢!”

    楊炯見眾人交頭接耳、神色狐疑,知火候已到,揚聲再道︰“其二罪狀,便是你縱子欺人!令郎顏子明竟當街騷擾本侯未婚妻屠稔稔!”

    他側身瞥了眼神情恍惚的屠稔稔,見她鬢發散亂、面色慘白,眼底掠過一絲復雜,“屠姑娘本是清白閨秀,卻遭此羞辱,幾度欲尋短見,如今這副模樣……”

    顏夫子氣得須髯皆抖,暴喝道︰“一派胡言!我兒素來端方守禮,豈會行此腌事?你無憑無據,竟敢血口噴人!再者說,長安城里誰人不知,是你們王府嫌棄這戲子未婚妻,急著與公主攀親,反倒來栽贓我兒!是何道理?”

    楊炯冷笑一聲,又從文竹手中接過一疊文書,抖開時信紙簌簌作響︰“證據在此!這是屠姑娘貼身丫鬟的證詞,還有令郎寫給她的親筆書信!”

    只見信箋上字跡飛揚,字句間盡是曖昧挑逗與威嚇之語。殊不知,這些皆是楊炯請擅摹筆跡的高手偽造,墨色濃淡、筆鋒轉折竟與顏明真跡分毫不差。

    圍觀百姓、寒門學子擠上前去,踮腳張望間嘩然一片。

    有人指著顏夫子搖頭嘆息,有人跺腳大罵 “教子無方”,更有羽林衛遺孤攥緊拳頭,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燈籠光暈在顏夫子臉上明滅不定,映得他面皮青黑如鍋底,冷笑道︰“小子!空口白牙便想定人罪名?難不成你要私設公堂,越俎代庖審問朝廷命官?”

    顏夫子心下透亮,知楊炯既敢當街發難,必是備足殺招,此時若糾纏細節,反倒落了下風,唯有抬出朝廷規矩,方能拖延時日再做籌謀。

    楊炯眸光如刀,走近一步,聲音無比低沉︰“老匹夫!原想著守著朝規與你周旋,不想你竟先掀了棋盤!派人截殺本侯于暗巷,你也不掂量掂量,你真承擔得起後果?”

    顏夫子神色驟變,脫口而出︰“血口噴人!老夫從未下過這等命令!” 話一出口便知失言,暗暗咬舌止言。

    楊炯盯著他驟然慌亂的神色,心中冷笑︰截殺之事,若非顏夫子與李澤合謀,便是李澤嫁禍栽贓。無論真相如何,這場爭斗早已沒了回旋余地。

    念及此,楊炯猛地揚聲,字字如重錘砸向眾人耳膜︰“顏振綱!你身為右相,掌修國史,卻行那瞞天過海的勾當!”

    說罷,他抖開一卷泛黃文書,紙頁嘩啦作響,“將家族罪孽從史冊中抹去,把忠臣功績竊為己有!篡改歷史、粉飾太平,此等行徑,比那雞鳴狗盜之徒更要下作百倍!”

    此言如巨石投入沸鼎,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

    寒門學子捶胸頓足,羽林衛遺孤怒目圓睜,更有白發老者顫聲質問,夜色里此起彼伏的驚呼和謾罵,直將顏府檐角銅鈴震得亂晃。

    在這以史為鑒的世道,史書乃皇權根基、真理圭臬,莫說寒門學子將其奉為真理,便是世家大族亦視若命根。

    今日顏家敢改王朝正史,他日便能污人祖宗榮耀,此等行徑,與刨人祖墳無異。

    顏家世代掌修國史,素以清正聞名,楊炯這一指控,恰似雷霆直擊命門,要將其百年清譽連根拔起。

    “一派胡言!” 顏夫子青筋暴起,官袍下擺因顫抖簌簌作響,“我顏氏一門,世代恪守秉筆直書的家訓,豈容你潑此髒水!”

    楊炯嘴角勾起一抹莫測笑意,從文竹手中接過幾卷泛黃卷軸,猛地抖開。

    宣紙嘩啦聲響徹長街,他揚聲道︰“睜大眼瞧好了!這些可都是從你顏府書房搜出的原始史料,上面字字句句,皆是你篡改的鐵證!”

    殊不知,這些卷軸雖確系從顏府所得,可其中所載史料與最終成書的取舍之道,本就是筆剪不斷、理還亂的糊涂賬。

    以前,百姓和書生難見原始史料,僅憑坊間說書與官修史書構建認知,此刻見二者相悖,潛意識便認定 “有真有假”。

    楊炯深諳人心,他無需確鑿證明顏夫子篡改史書,只需種下懷疑的種子。世人讀史本就因閱歷不同見解各異,這便是他攪動風雲的契機。

    長街之上,學子們踮腳張望,白發老者顫巍巍湊近辨認字跡,人群中 “荒謬”“無恥” 的斥罵聲漸起。

    顏夫子見楊炯將卷軸傳向眾人,眼底閃過陰鷙,忽地振袖大喝︰“好!既然有人質疑我顏氏筆法,且將府中史料底稿盡數抬出!今日便與諸君辯個是非曲直,看何謂史家正道!”

    楊炯心下冷笑,他雖飽讀史學典籍,自忖辯才無礙,卻深知輿論之道不在論理。

    潑墨染黑易,洗白如雪難,若與顏夫子在此唇槍舌劍,反會讓民眾生出 “各執一詞” 的猶疑。

    須知輿情如洪水,當順勢而導,堵其言、激其憤,方能裹挾眾人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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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及此,楊炯眸光掃過人群,恰見太學大祭酒孔尚緩步而出。

    那老者白發蒼然,撫須長嘆︰“顏公啊顏公!我等寒門素仰你清正之名,不想竟行此等有辱斯文之事!往日奉為楷模,今日看來,不過是畫皮一張!”

    話音未落,周遭學子已群情激憤,“欺世盜名”“斯文敗類” 的斥罵聲此起彼伏,恰似驚蟄雷動。

    顏夫子見孔尚步而出,瞳孔驟縮,咬著牙冷笑道︰“孔祭酒好大的口氣!除掉我,你便能為寒門築起登天之階?”

    “顏振綱!” 孔尚白發飛揚,猛地甩袖指向顏夫子,“你顏家把持史書編纂百年,可謂滿門朱紫!你兒子高居中樞舍人,你孫子坐鎮均州布政,佷子更是執掌工部要職!這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踩著寒門往上爬?你也配稱寒門領袖?”

    他步步緊逼,字字如刀,“擴大取士之策乃梁王所定,為寒門爭取名額是公主之功,你這學閥又做過何事?不過是壓在寒門學子頭頂的一座大山罷了!”

    顏夫子忽而仰頭大笑,笑聲淒厲︰“鼠目寸光!孔尚,那人許了你多大好處,才讓你這般賣命?你就不怕重蹈我的覆轍?”

    孔尚唇角勾起一抹譏諷,垂眸睨著眼前這個將傾的權臣。心中冷笑不已︰若非長公主與梁王默許他入中樞,又怎會在此處與顏夫子當街對峙?這顏振綱,爭權奪利也就罷了,偏要用陰私手段刺殺楊炯,當真做了右相便忘了天高地厚,敢捋梁王虎須,如今落得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思忖至此,孔尚不再多言,只將目光投向遠處長街,神色高深莫測,滿是期待之色。

    正僵持間,忽听得遠處傳來噠噠馬蹄聲,由遠及近,恰似驟雨打葉。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萬和宜騎一匹雪色駿馬,手中明黃聖旨高高擎起,聲若洪鐘︰“中樞令到——!”

    馬蹄踏碎長街寂靜,萬和宜勒馬急停,紫色莽袍翻飛如雲。他利落地翻身下馬,揚手抖開聖旨,明黃錦緞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目光掃過面色驟變的顏夫子,朗聲道︰

    門下︰

    夫史者,國之典章,萬世之龜鑒也。昔者左史記言,右史記事,非私室所能專述。

    邇來民間競修稗史,妄議興衰,或悖正朔,或淆視听,致黔首蒙昧,大道晦冥。

    今經樞府合議,敕曰︰凡前朝實錄、起居注、時政記諸般史料,限旬日盡輸蘭台,委秘書省、史館學士參詳編次。

    自詔下之日,禁絕私門修史,其有藏匿文案、擅纂野乘者,以亂典刑論。

    俟國史修成,頒行州郡,許士民詣學宮觀覽。

    咨爾有司,其嚴申憲章,明布條格。主者施行。

    尚書令總百揆。

    天下兵馬都元帥閱附。

    梁王謹奉。

    中書門下牒。

    萬和宜宣旨畢,睨著失魂落魄的顏夫子,擲地有聲道︰“金吾衛听令!即刻協助顏公,將府中史料盡數遷往皇宮,不得有誤!”

    “諾!” 早候在旁的金吾衛甲冑鏗鏘,如潮水般涌入顏府。

    頃刻間,府內人聲鼎沸,杯盤碎裂聲、婦孺哭喊聲交織,攪得夜色愈發混沌。

    楊炯掃視著怔在原地的百姓與學子,眸光忽而轉至身旁奄奄一息的屠稔稔,沉聲道︰“可還有未了心願?”

    屠稔稔慘然一笑,鬢發黏著血漬,喃喃道︰“我悔啊……不該摔了那鳳凰糖畫。那是你……送我的第一個物什。”

    “之後給你補上!” 楊炯平靜回應。

    屠稔稔釋然一笑,看著楊炯半晌,忽而目眥欲裂,淒厲嘶吼響徹長街︰“顏振綱!你縱子欺我,拿戲班老小性命要挾我構陷親夫!今日我便以命相搏,血濺這相府門前!以正己名!”

    話音未落,她已踉蹌著沖向門柱。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 “無量天尊” 破空而來,緊接著悶響傳來。

    林庚白眼疾手快,袖風橫掃,屠稔稔身形一歪,額角抵柱,鮮血汩汩滲出,染紅了青磚一片。

    楊炯瞥了眼街角負手而立的老天師,忽而冷笑轉身,沉聲道︰“諸位不是要討撫恤金?如今正主在此,還不速速問個明白!”

    此言一出,本就因顏夫子推諉撫恤金之事積怨已久的羽林衛家屬們,恰似干柴遇烈火。

    人群中猛地爆出一聲怒吼︰“沖進顏府,討個公道!”

    剎時,憤怒如決堤之水,裹挾著眾人朝朱門洶涌而去。

    顏夫子面色驟變,慌忙指揮家丁阻攔。可幾個護院家丁,如何擋得住數百激憤之人?更有不知從何處涌來的市井潑皮混在其中,一擁而入,人不可擋。

    轉眼間,顏府內梁倒柱傾,雕梁畫棟間皆是打砸之聲,往日 赫相府,頓時淹沒在一片憤怒的浪潮里。

    楊炯立在階前,冷眼旁觀這一切。

    忽見那正一老天師緩步上前,俯身欲抱起屠稔稔,口中道︰“小子,這是正一青蓮派的根苗,老道得帶回去。”

    “來得倒巧!” 楊炯嗤笑一聲,眼中盡是譏諷,“早不見你蹤影,偏在此時現身!”

    老道將人扛起,悠然笑道︰“人老腿慢,總趕不上年輕人的腳程。況且……”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滿地狼藉,“心軟之人,見不得同門相殘啊。”

    “既知腿慢,怎不早些動身?既心軟,又何必來這渾水?” 楊炯冷笑一聲,袍袖一甩,頭也不回地沒入沉沉夜色之中。

    是夜,長安巷陌忽傳檄如雪,歷數顏氏十罪。

    士庶嘩沸,聚火執仗破重闥。

    及入,見顏振綱縊戟門梁上,素練垂垂。額懸府匾,凝血大書“無愧”二字,燭影搖紅間森然欲噬人,眾股栗而退。

    翌日,詔以杞國公萬和宜總金吾衛事,徙韓約于白虎。

    擢太學祭酒孔尚為中書侍郎,命輯顏氏案牘付法司。

    龍虎山老天師攜屠稔稔叩白虎觀,趺坐山階待梁王。寒露浸衣,啟明星現,終不得通,拂衣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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