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縣,農歷七月十五是各鎮共同慶祝的節日,人們稱之為七月半。不過,不同的鎮也有自己的獨特習俗,有些鎮會在八月十五、九月十五或者十月十五過此節日。楊威家一直遵循著七月半的傳統,只是他們家的慶祝日是七月十三。
    每到這個時候,家里總會大擺宴席,邀請親戚朋友歡聚一堂。大家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不斷,孩子們在一旁嬉戲玩耍,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從清蒸魚到紅燒肉,從鹽𤤾雞到糖醋排骨,應有盡有。大人們一邊品嘗著美酒,一邊談論著家常,氣氛熱烈而融洽。
    然而,今年楊家卻有了不同的打算。望著家中並不寬裕的經濟狀況,楊威的父母皺起了眉頭。那過節時的花費如流水一般,讓他們心疼不已。思索再三,他們最終決定,今年不再過節。楊威听聞這個消息,心中雖有些失落,卻也明白父母的苦衷。
    李文博家同樣遵循著過七月半的習俗,他興致勃勃地早早約了楊威、李林樹和林曉堅一同前往參加。楊威思索片刻後,與李林樹、林曉堅商量著決定下午再過去,只吃個晚飯就好。畢竟,如果連午晚飯都在別人家吃,心里總歸有些過意不去。何況李文博家親戚眾多,中午那些親戚吃完後,晚飯時未必能全員到齊,他們幾個外人夾雜在其中,或許會讓場面略顯尷尬。
    說來也巧,李文博剛報名了今年的征兵。眾人心里都清楚,一旦入伍,未來相聚的時光將會變得極為稀少。也許在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這樣圍坐在一起吃飯聊天的機會都會成為一種奢望。所以,對于這次相聚,大家心中都格外珍惜,既期待著下午的重逢,又隱隱有些惆悵,不知未來的日子里,各自將會走向何方,而曾經的這份情誼又是否會在歲月與距離的消磨下漸漸淡去。
    夕陽的余暉漸漸消散,天邊只余下一抹殘紅,就在夜幕即將籠罩大地之際,楊威的手機突然響起,是李林樹打來的電話,告知他剛下班,現在可以出發了。楊威掛了電話,迅速跨上楊均那輛略顯破舊的摩托車,引擎轟鳴中,向著李文博家疾馳而去。
    李文博的父親熱情好客,听聞楊威等人要來,特意在二樓精心布置了一桌酒席。楊威、李林樹和林曉堅剛踏入二樓房間,還未來得及好好打量四周,門口便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眾人轉頭望去,只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進來,竟是東鎮幫的成員。
    李林樹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如同烏雲密布的天空。李文博也微微一愣,顯然對他們的到來感到十分意外。原來,李文博只是在 qq 空間隨意發了條自家辦七月半的動態,歡迎兄弟朋友前來過節,本是句客套話,沒成想這些人竟真的不請自來。可事已至此,來者皆是客,總不能將人拒之門外,李文博只好強顏歡笑,招呼著眾人入席。
    李父匆忙又在二樓安置了一桌酒席。林發森帶著東鎮幫眾人魚貫而入,他眼神陰冷,一瞥見李林樹,便如惡狼盯著獵物一般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那目光猶如實質的利刃,似要將李林樹剖析開來。李林樹本就心中不爽,感受到這赤裸裸的挑釁,頓時氣血上涌,毫不示弱地直勾勾回瞪過去。他的眼神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節泛白。
    一時間,空氣中仿佛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雙方劍拔弩張,那股壓抑的火氣猶如即將噴發的火山,只需一點火星,便能引發一場驚心動魄的沖突。周圍的人都察覺到了這股危險的氣息,原本喧鬧的氛圍瞬間降至冰點,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緊張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
    在這劍拔弩張、氣氛緊張得仿若實質般沉甸甸地幾乎要凝固的時刻,楊威的手機突兀地響起一聲清脆的“甘露”聲,在一片寂靜之中顯得格外清晰響亮,宛如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打破了原有的僵持。他下意識地伸手入兜,掏出手機,目光只是不經意地在屏幕上一掃,然而就在那一瞬間,當看到發信人是吳婷婷時,他的眼楮瞬間瞪大,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臉上寫滿了驚訝與懷疑,甚至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揉了揉眼楮,似乎想要確認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隨後,他又將手機湊近眼前,逐字逐句地仔細端詳著屏幕上的名字,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審視一件稀世珍寶,許久之後,才終于長舒一口氣,敢確定真的是吳婷婷發來的消息。
    原來,吳婷婷閑來無事刷著 qq 空間,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間,忽然看到了楊威發的那條說說︰“要去當兵,相聚越來越少了。” 因這簡短卻又表意不明的話語,她的腦海中瞬間閃過楊威身著軍裝、英姿颯爽的模樣,不假思索地便誤以為是楊威即將告別家鄉,投身軍旅。一時間,她的心里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情緒紛至沓來。難過的情緒如同洶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毫無預兆地涌上心頭,瞬間將她淹沒。她的眼眶也不自覺地微微泛紅,心中滿是對楊威的牽掛與不舍。懷著這份濃烈的情感,她手指微微顫抖著,趕忙給楊威發去了消息︰“去當兵照顧好自己,我會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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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威看到這條消息,先是一愣,腦袋里像是有一瞬間的短路,隨即很快反應過來,明白了其中的誤會。他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跳動,趕忙回復解釋是李文博要去當兵,而非自己。消息發送出去後,他的心中竟莫名地有些忐忑,眼楮緊緊盯著手機屏幕,等待著對方的回復。
    很快,得知真相後的吳婷婷如釋重負,高懸的心這才緩緩落了地,回復了一個帶著歉意的笑臉。看到這個回復,楊威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中泛起一絲喜悅與溫暖,仿佛有一縷陽光穿透了陰霾,直直照進心底。他順勢就與吳婷婷暢聊起來,手指輕快地在屏幕上敲擊著,眼楮里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全然忘卻了身旁那即將爆發的緊張局勢。
    就在楊威與吳婷婷聊得漸入佳境之時,二樓的氣氛卻如同一顆被點燃的炸彈,瞬間炸裂開來。李林樹與林發森等人不知因何緣由,積壓許久的矛盾如同火山噴發一般,猛地爆發成激烈的爭吵。雙方怒目圓睜,臉紅脖子粗,互不相讓,嘴里不斷吐出激烈的言辭,整個房間都被這股濃烈的火藥味所充斥。
    李文博見狀,臉色驟變,急忙沖上前去,張開雙臂,試圖阻攔在雙方中間,大聲喊道︰“別吵別吵,給我個面子,各位吃好喝好。”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與無奈,眼神在眾人臉上快速掃過,期望能找到一絲冷靜。
    而此時的楊威,正全神貫注地沉浸在手機屏幕與吳婷婷的聊天世界里,嘴角不時泛起一絲微笑,手指靈活地在屏幕上敲擊著回復消息,另一只手則不緊不慢地夾著菜,一口一口悠然自得地吃著,仿佛周圍的喧囂吵鬧與他毫無關系。
    這頓飯在如此糟糕的氛圍下繼續進行著,每個人的心頭都像是籠罩著一層陰霾,壓抑而沉悶。李文博看著這尷尬的場景,心中滿是無奈,卻又無計可施。他只能強顏歡笑,在兩邊之間來回周旋,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和氣,掛著笑臉去招待每一個人,盡管那笑容看起來是如此的牽強和苦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楊威終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幾乎就在同時,李林樹“噌”地一下站起身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冷冷地說道︰“我走了,不想跟一群傻逼在一個屋。”聲音不大,卻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房間里炸開。
    林發森等人原本就憋著一肚子火,听到李林樹這充滿挑釁的話語,頓時像被點燃的火藥桶,徹底爆發了。他們“嘩啦”一下圍了上來,個個摩拳擦掌,眼楮里閃爍著憤怒的火苗,嘴里不干不淨地叫嚷著。
    李文博見狀,毫不猶豫地一個箭步沖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雙方中間,額頭上青筋暴起,大聲吼道︰“在我家,別鬧!”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然而,林發森等人被李林樹當眾罵了一句,此時已是騎虎難下,哪肯就此罷休。他們嘴里依舊罵罵咧咧,各種污言穢語此起彼伏,場面一度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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