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的鐘聲剛剛敲響，打破了教室里原本的寧靜。正在上課的楊威和鐘輝，被王偉平匆匆叫走了。一路上，兩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等待著他們的會是什麼。
當他們來到教導處時，眼前的景象讓楊威的心猛地一沉。只見好幾個學生都提著大包小包，身旁跟著各自的家長，正準備離開學校。那場面，仿佛是在無聲地宣告著某種殘酷的結局。
楊威忍不住輕聲對鐘輝說︰“這是真要開除了。”聲音里透著掩飾不住的擔憂和一絲絕望。
鐘輝倒是顯得很釋然，他微微聳了聳肩，一臉豁達地說道︰“沒事，既來之則安之唄。”其實啊，他們心里都清楚，這些被要求離開的學生，都是有過“案底”的，要麼是處于試讀階段，要麼就是留校察看期間，這次又犯了事被抓個正著，直接就面臨被開除的命運了。
隨後，兩人默默地來到教導處站著，心里頭都像揣著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就在這時，楊威眼角的余光瞥見了走廊上的楊均，那是他的父親啊。
楊均也看到了楊威，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什麼話也沒說。可他的眼神中，卻透著一種讓人讀不懂的無奈和妥協，仿佛是被生活的重擔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卻又只能默默承受這一切。
過了好一會兒，楊威、鐘輝等人被叫進了教導處。一進去，楊威就看到里面校領導們都神情嚴肅地坐在那里，周圍還站著好十幾個家長，場面顯得有些壓抑。
只見那些家長們都紛紛從兜里掏出錢來，點著手里的現金，正在交著什麼費用。原來，這次打架事件打傷了六人，其中還有三人破了傷口，這醫藥費自然都得由打人學生的家長們來出。
楊均和鐘父每人出了一千五，算是承擔了較大的一部分費用，而其余十幾個家長則是分攤了剩下的部分，每人出了218元。這一筆筆的錢交出去，仿佛也在為這場打架鬧劇畫上一個沉重的句號。
教導主任站在教導處中央，面色鐵青，眼神中透著嚴厲與不滿，對著參與打架的學生們便是一頓聲色俱厲的批評。那話語如利箭般射向每一個學生，句句都在斥責他們此次行為的惡劣與莽撞。
講完一番狠話後，教導主任宣布了對他們的懲罰決定︰先讓家長把各自的孩子帶回去一個星期，也就是作出停課一周的處罰，至于最終的處罰結果，要等這一周過後再另行公布。
隨著這一決定的宣布，學生們和家長們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不多時，大家便陸續走出了教導處。
楊均一臉凝重地站在門口，待楊威出來後，他對著楊威說道︰“我在這等你，你去收拾下衣服吧。”語氣雖然平淡，但也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
楊威听了，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後便拔腿朝著宿舍的方向小跑而去，那背影在陽光下顯得有些落寞，仿佛還帶著對這未知一周後的最終處罰的擔憂與迷茫。
楊威匆匆收拾好行李後，便趕忙和鐘輝道了別。他也沒心思再回教室去拿書了，就這麼直接跟著楊均出了校門。
楊均推出自己那輛破舊的嘉陵摩托車，車身的漆皮都已經斑駁脫落，露出了里面銹跡斑斑的金屬。他跨上車，發動了引擎，待楊威也坐上後座後，便載著他往家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父子二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有那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不斷地吹打著他們的身軀，可即便如此，這父子間沉悶壓抑的低氣壓卻依舊縈繞不散。
就在這時，楊均打破了這份沉默，他頭也沒回，只是大聲地對著身後的楊威問道︰“這一周打算怎麼安排啊？”
楊威垂著頭，低聲應道︰“不知道。”
楊均听了，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無奈與埋怨︰“你平時也都不打架的呀，這倒好，這一打就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一下子就賠了一千五，你知道我和你媽得辛苦工作多久才能掙到這麼多錢嗎？”
楊威听著父親的話，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之前那種緊張心慌的情緒此刻已經被深深的慚愧所取代。他心里清楚，自己這次確實是闖了大禍，給家里帶來了不小的負擔。
楊均又重重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也都已經長大了，個頭都比我高了，我就算想打你也打不過嘍，打不了啦。這一個星期啊，你就自己好好在家里想想清楚，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吧。”
楊威依舊沉默著，只是那攥緊衣角的手，泄露了他此刻內心的波瀾與不安。
楊均穩穩地騎著摩托車，速度不快不慢，那呼呼的風迎面吹來，倒是十分涼快，驅散了些許父子間沉悶的氣息。
周邊的景色如幻燈片一般，樹木、房屋不斷從眼前一幕幕地閃過。楊威靜靜地坐在後座，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眼前的父親身上。
這一刻，父親佝僂的身軀仿佛在他的眼中格外清晰地具象化了。平日里，他似乎從未如此這般專注地看著、觀察著父親。那些曾經在作文里寫過的關于父親的描述，此刻想來，即便堆砌了千言萬語，卻都遠遠抵不上此時此刻所真切感受到的這一切。
父親那曾經挺拔的脊背，已全然不復記憶中的模樣。如今，它微微彎曲著，仿佛是被生活那沉甸甸的重擔與無盡的壓力給生生壓彎了一般。歲月就像一把無情的刻刀，在父親身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跡，是那麼的清晰可辨，如此明顯的變化，讓楊威的內心瞬間涌起了一股錯綜復雜、難以言表的情緒。
那其中，有對自己過往未能更多體諒父親的愧疚，有看著父親日漸老去的心疼，更有著在這一刻對父親那些年默默承受一切的更深層次的理解。楊威不禁在心里默默想著︰“曾經高大偉岸的父親，此刻站在我面前，好像真的比我矮了呀。”可他心里也明白，父親的形象，其實永遠是無比高大的，只是歲月無情，讓這份高大如今添上了幾分讓人心酸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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