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突然哽了一下，"說再偏兩厘米，彈片就會..."
"5號呢？"
"右臂肱骨貫穿傷，神經輕微受損。"墨祖勤接過話頭，"陳醫生說他至少三個月不能進行精密射擊訓練。"
學習室陷入沉默，空調掛機的運轉聲突然變得清晰可聞。
江恆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門框，節奏如同倒計時的秒針。
良久，他嘆了口氣︰"明天早操取消。"
轉身前又補了一句，"好好睡一覺！"
"可是教官！"周子凡急走兩步，"我們..."
"這是命令。"江恆的背影在走廊燈光下拖得很長，"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腳步聲漸漸遠去。
莊炎緩緩坐回椅子，發現自己的作訓服後背已經濕透。
桌上草稿紙的褶皺里，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那是他們在寫總結時，不自覺攥緊拳頭留下的。
墨祖勤突然輕笑一聲，開始收拾散落的文件︰"都听見了吧？滾回去睡覺。"
讓手下這群菜鳥休息，江恆卻只是簡單換了身衣服，便連夜驅車來到軍區住院部頂樓的病房內。
江恆掏出證件證明自己身份後，跟在一個年輕的護士身後，穿過重重守衛來到頂樓。
軍區住院部的電梯發出輕微的嗡鳴，江恆的指尖在迷彩褲側線無意識地摩挲著。
年輕護士的橡膠鞋底在走廊上發出規律的"吱呀"聲，懷里抱著的病歷夾反射著冷白的燈光。
"首長，這是今天的監測數據。"
護士從打印機里抽出還帶著余溫的紙張，接著說道︰"徐少校的脾髒縫合很成功，陳上尉的神經吻合術也是李主任親自做的。"
江恆接過那疊紙，紙張在指間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專業術語︰血紅蛋白98g、白細胞計數11.2x10?...
每一個數字都在他腦海里自動轉換成戰場上的生存概率。
透過病房的觀察窗，徐夢會的臉在呼吸面罩下顯得格外蒼白。
心電監護儀的綠光在她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像是某種生命的密碼。
床尾的張昌旭蜷縮在陪護椅上，作訓服皺巴巴地裹在身上，懷里還抱著本翻開的《戰傷急救手冊》。
"神經吻合嗎？"江恆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會影響射擊精度嗎？"
護士調整了下掛在耳後的發卡，專業地回答︰"尺神經輕微損傷確實會影響手指精細動作，但康復訓練後，不敢說百分百恢復，至少也能恢復到百分之九十九。"
說完她突然壓低聲音，"听手術室的劉姐說，陳上尉在麻醉甦醒時，第一句話問的是還能不能扣扳機。"
江恆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呵，這還真是陳昊這小子的風格。
他轉向另一張病床，陳昊的右臂被高分子固定支架包裹得嚴嚴實實，露在外面的指尖偶爾會無意識地抽搐。
"彈道貫穿傷。"護士順著他的目光解釋道，"子彈擦著肱動脈過去，差0.3毫米就會造成不可逆損傷。"
她突然笑起來，眼楮彎成月牙，"不過您放心，李主任說這小伙子壯得像頭牛，骨質密度比普通人高15。"
監護儀突然發出"滴滴"的提示音，江恆的肌肉瞬間繃緊。
護士卻習以為常地擺擺手︰"領導不用擔心，只是徐少校的翻身警報。”
“我們給她裝了壓力傳感器，防止壓迫傷口。"
江恆的視線落在護士的胸牌上曹小雨，護齡三年。
他忽然問道︰"他們...疼得厲害嗎？"
林護士收起病歷本，聲音輕得像羽毛︰"徐少校術後沒用鎮痛泵，陳上尉的止疼藥也總是拖到最後一刻才按鈴。"
她頓了頓，輕聲道︰"昨晚查房時，我看見徐少校在偷偷做呼吸訓練，就是你們作戰部隊那種四秒吸四秒呼的節奏。"
窗外的月光在牆上搖曳，江恆的輪廓被切割成模糊的碎片。
他歸還病例時，袖口蹭到了護士的手腕，那里有道新鮮的抓痕。
"陳上尉做噩夢時抓的。"曹小雨不好意思地縮回手，"他喊著"狙擊點暴露"什麼的，三個男護士都按不住。"
江恆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最後看了眼病房，轉身時作訓服下擺掃過消毒液瓶，發出清脆的踫撞聲。
"領導請留步。"林護士突然叫住他，"您要不要留個字條？他們明早..."
"不必。"江恆的聲音混在中央空調的風聲里，"讓他們好好睡。"
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指示燈泛著幽綠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夜巡的士兵看見，那個肩章閃亮的軍官在樓梯間站了很久，最後掏出的不是煙，而是一枚變形的狙擊彈彈頭，那是從陳昊手術取出的異物袋里特別申請保留的。
小曹回到護士站，將病例放回原位，雙手托著自己圓潤的臉蛋，兩個明亮的大眼楮眨巴眨巴，時不時的瞟向1號病房。
那扇磨砂玻璃門後透出的微光，在凌晨的住院部顯得格外醒目。
"還從沒見過這樣倔強的士兵呢......"她盯著心電監護儀上規律跳動的綠色波形，不自覺地喃喃自語。
"小曹，嘀咕什麼呢？"同事王姐從病歷堆里抬起頭，圓珠筆在指間轉了個圈。
曹雨桐搖搖頭，將徐夢會的體溫記錄輸入電腦。
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臉上，襯得那雙杏眼格外明亮。
她的指尖在鍵盤上停頓了一下，腦海中又浮現出剛才那個軍官的樣子。
他的作訓服臂章再普通不過，可左胸那排略章卻讓她差點驚呼出聲。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擁有如此彪悍且完美的履歷？
"37.2c，正常。"她機械地報著數據，思緒卻飄向幾十分鐘前。
那個自稱姓江的軍官站在觀察窗前時，整個人就像一柄出鞘的軍刀，連走廊的燈光都似乎為他讓路。
更讓她心驚的是李主任的態度，這位平時連軍區部分領導面子都不給的頂尖外科專家，居然親自拿著手術錄像帶在電梯口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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