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曉娥撇撇嘴，橡膠潛水鞋在水泥地上蹭出吱呀聲。&34；許大茂上回說帶我來，結果說倒閉就倒閉。&34；她忽然湊近，何雨琮聞到她發間茉莉香膏的味道，&34；喂，你究竟從哪學來的這些古怪本事？上次修水管就看出你手上有繭子……&34；
&34；打小吃粽子練的。&34；何雨琮往後躲了半步，後背撞上儲物櫃。這話半真半假，穿越前他確實是甦城百年粽坊的傳人，可那些急救知識卻是穿越後惡補的。婁曉娥狐疑的眼神掃過來時，他趕緊轉移話題︰&34；您不是說要見識海底龍宮？&34；
鋼制閘門開啟的瞬間，咸腥海風裹著水霧撲面而來。婁曉娥扶著欄桿往下望，碧藍池水倒映著日光燈，晃得她眯起眼。&34；比北海公園的游船刺激多了。&34；她忽然轉頭，&34；何師傅，你會鳧水嗎？&34；
&34；祖傳水性。&34；何雨琮檢查著呼吸，想起穿越那日被護城河吞沒的狼狽，手指微微發顫。幸而原身記憶里有部隊訓練的經歷，才沒露出破綻。
&34；別踫。&34；他的聲音透過水听器有些悶，&34；野生海葵有毒刺。&34；婁曉娥縮回手，看著他游動的背影。何雨琮的潛水服是借的，袖口短了一截，小臂肌肉隨劃水動作鼓脹，像蓄勢待發的豹。
&34；您不要命了？&34；她跪在濕漉漉的防滑墊上，摘下面罩時發梢甩出晶瑩水珠，&34；共享呼吸不是該交替使用嗎？&34；
&34；何師傅。&34；婁曉娥忽然睜眼，玻璃上映出的霓虹燈在她瞳孔里流轉，&34；你相信人有下輩子嗎？&34；
&34； ！這蚌殼子比許大茂的臉皮還厚！&34；
&34；七年正當時。&34；何雨琮從帆布包里掏出折疊手術刀，刀鋒在蚌殼投影下泛著冷光。圍觀人群不自覺後退半步，許大茂躲在人群後頭嗤笑︰&34；裝神弄鬼！這要開出珍珠，我……&34；
&34；哎哎，我這就去取！&34；于海棠小跑著回屋，布鞋後跟踩得青石板啪啪響。人群里開始竊竊私語，許大茂趁機擠到前頭︰&34；還用水管子？直接砸開得了！&34；
&34；許大茂你懂個屁！&34；閻埠貴從人群里探出腦袋，算盤珠子撞得嘩啦響，&34；珍珠性脆，硬撬全成珍珠粉了！&34；這位小學老師最近總往陳雪茹店里鑽，說是要&34；考察新興經濟體&34；。
何雨琮將橡膠管套在水龍頭上，冰涼的井水沖刷著蚌殼紋路。婁曉娥忽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檀木念珠︰&34；何師傅還信佛？&34；
&34；這是穩定手勁的。&34；何雨琮用絨布擦干蚌殼，突然將手術刀插入蚌殼縫隙，手腕輕抖，刀刃沿著閉合肌紋路游走。圍觀人群屏息凝視，只听得&34；咯 &34；一聲，蚌殼應聲而開。
&34；開了！開了！&34；三大爺閻埠貴踮著腳喊。淡紫色蚌肉里嵌著鴿卵大的珍珠，珠光映著婁曉娥翡翠耳墜，竟分不出哪個更潤。
陳雪茹剛要伸手，何雨琮突然用鑷子夾住珍珠︰&34；且慢，這顆是活的。&34；人群嘩然中，他取來搪瓷缸，倒入早晨現擠的羊奶，&34；珍珠需要吐垢，就像人得洗澡。&34；
許大茂又湊上前︰&34；故弄玄虛！珍珠本來就是死的……&34；
&34；死蚌產死珠，活蚌養活珠。&34；何雨琮突然舉起另一顆珍珠，對著太陽照出七彩光暈，&34；看見這虹光沒？只有活蚌現取的珍珠才有。&34；他轉身對陳雪茹耳語︰&34；這就是咱們差異化競爭的賣點。&34；
婁曉娥用放大鏡細看︰&34；還真有細微紋路，像……像景德鎮的窯變釉！&34；
&34；妙啊！&34；婁曉娥擊掌贊嘆，&34；曉娥美容院正好推出珍珠護理套餐！&34；她轉頭對許大茂飛眼風︰&34；听見沒？這才是做生意的格局！&34；
許大茂氣得直搓手，忽然抄起搪瓷缸里的珍珠︰&34；我瞅瞅……&34；手剛伸出就被何雨琮扣住腕子︰&34；許師傅，吐垢中的珍珠踫不得。&34；
&34；就踫！怎麼……&34；許大茂話沒說完，珍珠突然從他指縫滑落，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何雨琮已經用茶盞接住。
&34；好俊的功夫！&34；二大爺劉海中喝彩，&34；比天橋耍雜技的還利索！&34；
何雨琮將珍珠放回羊奶︰&34；吐垢被打斷，這顆珠子算廢了。&34；他忽然看向婁曉娥︰&34；不過正好，勞駕您廚房的蜂蜜？&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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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要蜂蜜作甚？&34；陳雪茹不解。
&34；化腐為奇。&34；何雨琮將廢珠浸入蜂蜜，&34；瑕疵品可以做成珍珠琥珀，當旅游紀念品賣。&34；他壓低聲音︰&34；等回頭開十蚌，留三蚌現場開，其余……&34；
陳雪茹瞬間領會，兩人相視而笑。這時于海棠抱著橡膠管回來，正听見何雨琮說︰&34；……再弄些紅綢帶、錦盒子，包裝要講究。&34；
&34；包裝我在行！&34；于海棠興奮得臉頰緋紅，&34；海棠果脯的禮盒鋪子正閑著，騰出來改珠寶櫃台！&34；她忽然壓低聲音︰&34；要不要請秦淮茹她們來幫忙？東旭走了之後，她們幾個總在胡同口納鞋底……&34；
&34；活體？&34；連李主任的自行車都歪在影壁牆下。何雨琮趁機將陳雪茹拉到一邊︰&34；街道辦來者不善，得轉移視線。&34；他指指魚缸里的活蚌︰&34；就說這是新型養殖技術，響應科技興農號召。&34；
陳雪茹會意，立即換上委屈表情︰&34；李主任，我們這是給婦聯搞創收……&34；她說著掀開蒙布，露出二十幾個吐著泡泡的河蚌。
&34；這……這怎麼還在喘氣？&34；李主任湊近觀察，何雨琮趁機往他兜里塞了包中華煙︰&34；活體取珠是新技術，既能搞科普宣傳，又能給街道創收。&34；他壓低聲音︰&34；李主任，等珍珠賣了錢，給街道辦添幾台彩電？&34；
李主任的喉結動了動，再抬頭時語氣緩和許多︰&34；搞試點可以，但要注意影響……&34；他忽然指著許大茂︰&34；你！過來幫忙搬蚌！&34；
許大茂剛要抗議，何雨琮突然將開蚌刀塞給他︰&34；許師傅，您不是想證明珍珠是死的嗎？勞駕您開這個。&34；他指著最大的活蚌，蚌殼邊緣還在滲出黏液。
&34；我……&34；許大茂騎虎難下，手抖得像是帕金森。刀尖剛插入蚌殼，活蚌突然&34；啪&34；地合攏，夾得他慘叫一聲。
&34；快澆水！&34；何雨琮舀起一瓢井水澆在蚌上，蚌殼這才松開。人群哄笑中，婁曉娥掏出牡丹牌手帕幫許大茂包扎，卻&34；不小心&34；露出腕間的珍珠手鏈。
&34；該怎麼交怎麼交！&34；李主任背著手踱步，&34；不過包裝要樸素點，別搞資產階級那一套！&34；他說著忽然壓低聲音︰&34；那個……活體開珠的技術資料……&34；
&34；小何師傅又在搗鼓新粽子？&34；三大爺閻埠貴探出禿頂，老花鏡滑到鼻尖上，&34；這離端午可還有倆月呢。&34；
&34；嫂子生日快到了吧？&34；何雨琮突然開口，看著陳雪茹涂著淺紫眼影的眼瞼猛地一顫。
&34；七月六號，你記性倒好。&34；陳雪茹把項鏈塞進首飾盒，金屬踫撞聲里帶著幾分慌亂，&34；怎麼，想隨份子錢？&34；
&34；份子錢太俗。&34；何雨琮彎腰整理絲襪，袖口的補丁蹭過玻璃櫃台，&34；我想送件特別的禮物。&34；
蟬鳴突然在窗外炸響，陳雪茹手里的牡丹牌梳頭油差點打翻。&34；別是那些粽子糕點的，&34；她故作輕松地理著大波浪卷發，&34；現在講究實用主義。&34；
何雨琮盯著她耳垂上晃動的翡翠墜子，突然伸手替她拂去肩頭的線頭。&34；嫂子這翡翠成色真好，&34；他狀似無意地踫觸她鎖骨處的胎記，&34；總戴著會不會悶？&34；
陳雪茹後退半步靠在貨架邊，貨架上的雪花膏盒子發出細微的踫撞聲。&34；小何師傅今天怎麼……&34；她尾音上揚，突然抓起桌上的英雄鋼筆，&34；幫我試試這支筆，總刮紙。&34；
何雨琮接過鋼筆，筆尖在賬本空白處劃出流暢線條︰&34；可能是紙的問題。&34；他突然想起什麼，&34；對了，街道辦王主任愛人要臨盆了吧？&34；
&34；雙胞胎，七個多月了。&34；陳雪茹把鋼筆奪回，筆尖在&34；7月6日&34；的日歷頁戳出藍點，&34；你消息倒是靈通。&34；
&34；我師父在婦產醫院有熟人。&34；何雨琮突然壓低聲音，&34；听說現在有種新式嬰兒服，帶暗扣的那種……&34；
圖紙在兩人之間展開，陳雪茹看見鉛筆勾勒的八寶紋木盒，盒蓋內側藏著三個彈簧暗格。&34；最下面這層可以放膏藥。&34；何雨琮指尖劃過標注&34；腰椎貼&34；的位置，&34；您不是總說站櫃台腰疼嗎？&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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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槐葉沙沙作響，陳雪茹的珍珠發卡映出圖紙上的細密紋路。&34；這機關……&34；她指尖撫過暗格處的&34；生日彩蛋&34；字樣，&34；倒是比老古董店的機關盒還精巧。&34；
&34；木材就用您店里裝修剩下的酸枝木。&34；何雨琮卷起圖紙，&34；工具間里有現成的刨子鑿子，我夜里加工不影響別人。&34；
&34；夜里？&34；陳雪茹突然抓住他手腕，&34；你白天要幫傻柱掌勺，晚上做木工……&34；她喉頭滾動，&34；身體吃得消？&34；
&34；篤篤。&34；
刨花堆里突然鑽出半張臉，陳雪茹舉著蠟燭站在門外，緞面睡裙上的並蒂蓮在燭光中搖曳。&34；給你送綠豆湯。&34；她把搪瓷缸放在窗台上，月光照亮她腳踝處的蛇形銀鏈。
何雨琮剛要開口，陳雪茹突然伸手替他摘掉頭發上的木屑︰&34；怎麼想起做木匠活了？&34；她指尖帶著薄荷皂角香，&34；當年在商學院，追我的男生都送玫瑰巧克力……&34；
&34；那是資本主義腐蝕。&34；何雨琮轉動刨子，木花卷曲著落在她裙擺，&34；咱們無產階級要務實。&34；
陳雪茹突然輕笑，笑聲驚飛了檐下的家燕。&34；何師傅這張嘴啊，&34；她轉身時睡裙掃落刨花，&34；真該讓秦淮茹學學怎麼哄男人。&34；
月光透過糊著報紙的窗戶，在何雨琮手背的傷疤上投下十字形光斑。他突然放下鑿子︰&34；雪茹姐……&34；
&34；嗯？&34；陳雪茹正在查看暗格機關，彈簧&34； 嗒&34；聲在寂靜中格外清脆。
&34；你信不信……&34；何雨琮攥緊刨刀，木刺扎進掌心，&34；有人能從三十年後回來？&34；
陳雪茹手指僵在暗格彈簧上，燭火在她瞳孔里搖曳成兩簇火苗。&34；小何師傅喝多了？&34；她聲音發飄，&34；該不是想拿這個當生日驚喜吧？&34；
何雨琮正要開口，突然听見前院傳來棒梗的尖叫︰&34；著火了！&34；
秦淮茹耳尖泛紅，假裝看別處木器攤上的雕花鏡框。何雨琮卻來了興致，掏出一塊碎銀子似的老懷表︰&34；老板，拿您那紫砂壺換這個如何？&34；
攤主眼楮立刻直了。那懷表殼子雕著西洋玫瑰，秒針還在顫動，顯然是剛出土的物件。秦淮茹扯他衣角︰&34；你又犯渾！這是……&34；
&34；噓——&34；何雨琮對她眨眨眼，轉向攤主時換了副面孔，&34；這懷表可是從東交民巷洋人宅子流出來的，您要不換，我轉頭就賣給前頭收文物的。&34；
攤主急得直搓手，最後從破棉絮里掏出個油潤的紫泥壺︰&34；道光年間的曼生壺！您……您可賺大了！&34；
秦淮茹蹲下來細看，壺身刻著&34；寒爐煮雪&34；四個字，包漿里浸著茶魂。&34；這壺嘴有沖線。&34；她突然開口，指甲在光照下掠過壺沿，&34；您拿熱水澆過就知道，熱氣會從裂縫鑽出來。&34；
攤主頓時蔫了。何雨琮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從挎包里摸出個錫制茶葉罐︰&34；這樣吧，懷表加二兩茉莉花茶，換您這壺。茶是明前的，配著壺正好。&34；
&34；二兩茶夠換半袋白面了！&34；秦淮茹急得要拽他，卻被何雨琮用眼神止住。攤主猶豫片刻，突然抄起紫砂壺︰&34；成交！不過您得再搭半塊肥皂。&34；
&34；成交！&34；何雨琮變魔術似的從兜里摸出塊牡丹牌肥皂，秦淮茹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走出攤位老遠，她才戳他額頭︰&34；你何時藏的肥皂？那茶……&34；
&34；茶是昨兒在食堂順的。&34；何雨琮笑得見牙不見眼，&34；那紫砂壺確實值當，沖線我拿糯米漿補補就行。倒是你——&34；他突然湊近，&34；怎麼懂得看紫砂壺的沖線？&34；
&34；您父親定是風雅之人。&34；何雨琮將補好的壺放在河水里浸著，&34；其實我倒覺得，這壺最適合煮高沫兒。&34；他變戲法似的從挎包掏出油紙包，&34；前門大柵欄張一元的高碎，我托人留的。&34；
暮色染紅河水時，壺里飄出茉莉香。秦淮茹捧著溫熱的茶碗，看對岸胡同亮起燈火︰&34；何師傅，您總說自己是廚子，可我覺得……&34；
&34；覺得什麼？&34；何雨琮往火堆里扔柴枝，爆出幾點火星。
&34；您像那說書的先生。&34；她忽然笑開，眼角細紋里盛著十年光陰，&34；嘴里跑火車，心里……卻比誰都透亮。&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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