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夏季,大漠的氣候當真是熱得叫人腦殼發昏。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炭火上似的。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影響下,便是修士都舍不得出門半步。
更別提是俗世那些濁骨凡胎了。
不過這里指的修士,也僅限拓元境以下的低階修士。
像是雷尊這般飛升彼岸,武道雙修的大神通者,除了明晃晃的太陽的有些許刺眼的,其余的並未受到太大影響。
這會雷昊天已經重新回到了大漠。
在他看來,擊殺最後一位黑魔四天王之前出現的那股邪惡氣息,並非黑魔四天王所有,也就是說抓走他小師弟的,其實另有其人。
且毫無疑問,那種仿若邪惡到骨子里的氣息,只有黑魔堂中人擁有,即使不是黑魔四天王,也必定是從屬黑魔堂。
而黑魔堂早已被鳴神宗逼出雪鄉。
舉堂遷移至大漠。
想找到它們,唯有在茫茫大漠上費點心思了。
好在,雷昊天一路從雪鄉找到大漠。
前腳剛來到這。
後腳就收到了小師弟已經被宗門找回的消息。
只不過听說在找回來後。
他這位小老弟的精神貌似受到過外來刺激,一個勁的指著面前的空氣,大喊什麼“廟就在這里,親眼所見”之類的糊涂話。
誰跟小老弟唱反調小老弟跟誰急......
想來也是僥幸從強敵手中逃脫,被嚇得神志不清了。
“這里是......”
雷昊天難得低調一次,他並未化作轟鳴大作的雷霆,就只是在一個念頭間,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下方的鎮子上。
周圍路過的行人寥寥無幾,卻是連憑空出現了一人都沒注意到。
倒是四面通透的茶館內,氛圍異常火熱。
湊近一看才發現,掌櫃們都學精了,特找陣法大師布下了霜寒陣法,唯有到內消費的客人,才有資格涼快上那麼一小會。
但雷昊天依稀記得,百煉閣已經發明出一種僅需加少許冰塊便能制造出冷氣的機器,價格方面也較為親民。
怎不見這些生活在大漠的百姓置辦上了那麼一台兩台的?維持霜寒法陣運轉上幾天的資源,足以買上台全新的了!
為何這些人寧願花大價格找陣法大師布下層次低劣的霜寒法陣,也不願支持百煉閣推出的利民生意呢......
“那不純純當韭菜嘛!”
面對雷昊天的詢問,茶館掌櫃如是回道︰“東西是便宜沒錯,但冰塊的運送費貴呀!而且這些冰塊還不是天然形成,都是百煉閣那些人隨便接盆水用真氣去催化的,放地窖里沒幾天就化了。”
“再說了,那玩意造出的冷氣,能有大家都能兼顧到的法陣好使?真有那麼適用,百煉閣那些為啥不用!”
“話是這麼說沒錯......”
雷昊天微微汗顏了一下。
心想人家百煉閣富可敵國,啥玩意不是上規格層次最高的?
“你听我的,那玩意就不好使。”
掌櫃揮揮手,“這天再熱也就熱這半天的功夫,到了晚上,不蓋兩層被褥都不能安心入睡,要我看,還是雪鄉那邊氣候好,冷是冷了點,但人家多披兩件棉襖都能熬過五六個春夏秋冬的了。”
“其實也沒那麼好......”
閑來無事,雷昊天便和茶館掌櫃多聊了幾句。
反正小老弟已經被找回,修行這種東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搞定的,興許聊完過後,能多點紅塵感悟也說不定。
“小哥,看您這打扮,雪鄉過來的吧?”
有來到櫃台取涼茶的小二見有人和他們掌櫃搭話,還是個打扮得像雪鄉人那般厚實,樣貌白淨的小伙子,不由好奇詢問了一句。
“不才,兩日前剛來到這。”
雷昊天這些年也經歷了不少,不會說在像過去那樣咋咋呼呼,至少別人不犯他,他也懶得主動和別人起爭執。
“哎呦,您不嫌熱呀。”
小二好心提醒道︰“咱這下面有陣法的,雖然比不上大酒樓里面那些,涼快涼快還是可以的。”
“在里面您也甭怕曬著,咱這位置,多少人羨慕不來呢!”
“哪來那麼多話,干活去干活去,別在這礙手礙腳。”
眼見店小二聊得有些忘乎所以了,掌櫃連聲催促了幾句。
雷昊天雙手環胸,半倚靠在櫃台前,一旁還放著碗解暑用的涼茶,嘴角噙有一縷淡淡的笑意看向茶館內交頭接耳的人們。
該說不說,這樣悠閑的日子,倒是許久沒有過了。
修行,即是修心,心不平,路便不平。
偶爾到俗世里邊走動走動,也不失為到人間走一遭。
常言道,仙凡兩隔,可事實當真是如此嗎?
斬斷昔日枷鎖,今日方知是我。
然,斬斷的不一定就是昔日的枷鎖,今日的“我”,也未必再是我,斬斷的是過去的自己,活到今日的是另一個“我”。
唏律律——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听到外邊響起的動靜,茶館里的人們瞬間安靜了下來,噤若寒蟬,便是店內掌櫃也都臉色一變,眼神警惕的觀望外界。
見此情形,雷昊天心有疑惑。
特放出一縷神識感知到外邊的情況。
暗想這不就幾個在大太陽下騎馬來回跑動的白痴嗎。
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咋了這是。”
“小哥,您是有所不知啊,剛才跑過去那幾個都是血狼寨的後生,血狼你知道吧?這一帶赫赫有名的漠匪頭目!”
“荒漠銀狼倒是听說過。”
雷昊天扯扯嘴角,心不在焉道︰“血狼又是哪竄出來的垃圾。”
“噓噓噓!!!”
店小二趕忙擺出噤聲手勢,“小哥,您就別說笑了,既然您都听說過那位荒漠銀狼,豈會不知血狼寨的血狼?”
“哦?這二人有關系?”
“整個漠北誰不知道血狼是荒漠銀狼的馬仔啊!”
雷昊天︰••••••
原來只是馬仔啊......
不過也難怪,荒漠銀狼的真實身份是九重山宗萬仞劍首的親閨女,傍上這麼一個大腿,換誰來不膨脹?
“血狼什麼時候出現的。”
雷昊天打听道︰“血狼寨又是在位于何處?”
“小哥,您問這個干嘛?”
小二見雷昊天听聞血狼的名頭,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沒事人的姿態,不僅不怕,還倒過來打听,不由得對雷昊天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有點好奇,我之前來的時候還沒听說過有這號人在。”
雷昊天隨口道︰“你要知道的話,不妨說出個準確位置,興許我一會回去的時候,順道還能幫你們平一樁禍害。”
“那得是有多久遠之前了呀......”
小二自動過濾了雷昊天後半句,正欲繼續說點什麼的時候,忽瞥見掌櫃正瘋狂朝他眨眼色,當即也選擇了閉嘴。
恰在此時,先前那幾位騎乘駿馬疾馳而過的年輕人又趕了回來,踫巧停留在茶館外面,依稀能听見年輕人們的對話聲。
“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下次把她孫女綁走!瞧給這老太婆神氣的!”
“哥幾個都消消氣,犯不著和個老太婆一般計較......”
“進去喝口水吧,渴死我了......”
听到這些,雷昊天下意識的扭頭看向店掌櫃。
可店掌櫃卻是沖他搖了搖頭,示意無需多言,從櫃子里取了點錢後便裝作熱情的上前招呼那幾位年輕人去了。
幾位年輕人見店掌櫃這麼上道也沒過多為難。
簡單坐下來喝口涼茶稍作休息過後便打算就此離去。
看樣子,顯然是有要務在身,耽擱不了多久。
只是有一位年輕人在準備離去前,見櫃台有一位雪鄉打扮的少年郎在一直目不轉楮的盯著他, 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你瞅啥?!”
雷昊天愣愣的“哈”了一聲,差點以為自己是听錯了。
這小兔崽子是在問候他???
“你哈什麼哈,問你話呢,瞅啥呢你,眼珠子不想要了!”
雷昊天懶得理會,一個反手直接給年輕人抽得吐血倒飛了出去,隨後他將剩下的半碗茶水一飲而盡。
臨行前不忘放下枚金寶,這才不慌不忙的走出茶館。
“掌櫃的,他,他......”
“此人出手如此闊綽,聞听血狼的名頭,仍表現的神色從容,不露怯意,依我看,那幾個小娃娃這回怕是踢到鐵板了!”
“不是,掌櫃的,他腰間掛著的令牌上有個‘鳴’字啊。”
“雪鄉的瘋子麼,血狼這次,恐怕有好果子吃了。”
店掌櫃嘆息著搖了搖頭。
不經意,忽瞥見地上掉了塊金色的牌子。
沒怎麼多想就撿起了起來。
豈不料,原先已經出去的雷昊天再度折返了回來。
“我說怎麼沒摸著,掉你這了。”
“這是......”
“聖子令牌。”
“哦哦!那可得好好保管才是!”
店掌櫃雙手顫抖的將“聖子令牌”奉上,一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打濕,生怕惹得大人物不悅,一舉掀了他的茶館。
雷昊天收回令牌,掛在那枚弟子令牌邊上,不對稱,但也能讓人在看出他鳴宗子弟的身份同時,辨認出他和普通弟子的不同之處。
他......可是聖子!
茶館外,早已七橫八豎躺了幾個齜牙咧嘴的身影。
雷昊天本可直取這些人的性命的,但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只見他隨意走到一個距離最近的年輕人面前蹲下,笑道︰“以前只是好奇,但是現在,我想親眼見識一番,你們漠匪的日常。”
“若是表現的出色,姑且能放你們一馬。”
“繼續方才沒完成的事情吧。”
雷昊天提著這位年輕人的頭發,笑里藏刀道︰“奉勸你一句,我眼兒尖,你最好演得像樣一點,不然最後依舊死路一條。”
言罷,他化作一道雷霆消失在了原地。
“啥,啥呀......你們听見他剛才說的話?”
“好像是,讓我們繼續方才沒完成的事情。”
“那我們幾個,是回去還是?”
“你,去給首領發個傳音,其他人,和我繼續征收保護費。”
雷昊天並未離去,而是立身在高空,觀察著漠匪的動向。
眼看所看到的,基本和他了解到的無差。
現在的漠匪,有一套獨特的生存體系,效仿那些大勢力而制成。
一般而言,點到為止,做事都不會做得太絕。
不過壓迫黎民百姓這方面,還是一點沒變,既不會給人欺負的太過,以至于狗急跳牆,也能方便自身,日益壯大。
但有時候,不是所有漠匪都秉承“做人留一線”這個規矩的。
就比如現在,雷昊天正在觀察的幾個漠匪,居然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綁票了一位扎著朝天辮,哭得稀里嘩啦的女童。
盜亦有道,匪卻不懂得尊規,竟對孩童下手。
士可忍......孰不可忍!
當年的江洋大盜都沒這麼過分!!!
轟隆——
雷聲轟鳴過後,現場又是一副七橫八豎的景象。
“哎呦,痛死我了......”
“我都將漠匪演得七分入神了,還打我......”
“簡直欺人太甚,要殺要剮......說著玩的哥......”
女童肥嘟嘟的小手攥著雷昊天衣擺,哭個沒完沒了。
“哇,我要娘親,娘親......”
“拜托你快別哭了。”
雷昊天感到一陣頭大,“就算要哭,也別把鼻涕抹我身上啊喂!”
“大哥哥壞,分明就在天上看著,任由壞人胡作非為!”
——被發現了?!
雷昊天重新打量著一遍這位哭個不停的女童,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竟是那傳說骨骼清奇,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
勉強已經夠到鳴神宗弟子招收的門檻了!
“行了,一會再帶你去找你娘。”
眼看女童鼓起了力氣,就要放聲大哭,。
雷昊天沒辦法,只得半蹲下身子,耐心安慰道︰“不然我給你刀,你親手砍下他們的腦袋如何?”
“嗯嗯,好!”
女童瞬間就不哭了。
但躺在地上的漠匪,卻是露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搞什麼呀......
讓一個小女孩動手,到底誰才是慘無人道的漠匪?
就在這時,女童余光忽瞥見了什麼,頓時神色大喜,高揮小手吶喊道︰“阿嬤,我在這里,這里!”
“呔!膽敢綁架我的寶貝孫女,我看你們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看什麼看,鳴神宗了不起啊,論輩分,我還是你們師......”
正扯開嗓門宣泄著,看清寶貝孫女旁少年郎的面孔,那位姍姍來遲的阿嬤愣神之際,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是,小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