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耀，溫子憐照常來到主殿偏旁給顧君明請安，順勢喊他起床。
卻發現，顧君明早早便起來了。
“大師兄，今日難得見你沒有睡懶覺，究竟是我沒睡好，還是你徹夜未眠？”溫子憐拉長尾音，試探道。
“怎會呢，我還嫌睡不夠呢。”
顧君明微笑著回了一句，他將那件于每個深夜帶給他溫暖的被褥疊放整齊，隨後打著哈欠挪身下床。
細看的話，不難發現顧君明眼眶周圍泛起一層的暈紫，顯然是沒有睡好。
也可能，壓根就沒睡。
“老九怎麼樣了？”顧君明問道。
雖然小師妹性子調皮，時常給顧君明添亂，但畢竟是從小看到大的，心中依舊放心不下對方。
應玉成下山時那一番話著實讓顧君明感悟頗多。
譬如老五溫子憐與老六溫子惜，其實她們兩姐妹早該下山闖蕩的。
卻因顧君明曾經在某一晚上無故咳血的緣故，讓在外歷練的溫子憐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
也使得打算下山追隨姐姐腳步的溫子惜臨時改變了計劃。
一直待在竹峰上苦修。
便是老二蕭劍心，原本也是前往正盟總部，卻因此選擇了就近的流雲鄉。
“半個時辰前便起來打坐了。”
溫子憐回道。
“這樣啊。”
顧君明稍微遲疑了一下，笑著招招手讓溫子憐來到自己面前。
溫子憐內心狐疑，卻還是照做。
“老五呀，實不相瞞，為兄已經是快接近四十歲的人了。”
顧君明和藹的說。
溫子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在她們兩姐妹初拜入太易門時，與現在的奚昭昭一般大。
而那時顧君明早已意氣風發，在東神域乃至五域都闖出了名頭。
或許其他弟子沒听說“掌明劍君”這一號人，但溫子憐在故地重游，回了一趟北玄域後，曾听人隱秘的提及過......
這個于浩瀚五域都是禁忌的名諱。
“師兄所言，是想表達什麼？”
溫子憐不解，大師兄好端端干嘛要告訴他這個，便是到了四十歲，在修士眼中，同樣與二八年華無差。
大師兄雖然褪仙化凡，但太易門寶庫中延年益靈丹妙藥亦有不少。
活上百歲不成問題！
“很抱歉沒能與你們商量。”
“為兄昨夜思定良久，回首前塵，做出了一個決定。”
說著顧君明如釋重負般的松了口氣，這個決定......
早在老七到來前就應該做出的。
溫子憐眉頭輕蹙，隱隱猜中了答案，卻還是明知故問道︰
“師兄但說無妨。”
“待此次秋收奔赴中原，為兄打算回家鄉去看一看。”
顧君明垂下目光。
“這是好事。”溫子憐頷首，“正好師妹也對師兄的過去頗為好奇，這次有機會，不若便隨師兄一同前往好了。”
“為兄的意思是......”
顧君明深吸一口氣，正視溫子憐安靜平和的雙眼，微微笑道︰
“此次前往中原，日後便在那邊久居，也就是說......不回來了。”
“可。”
溫子憐尊重顧君明的一切決定，縱使心懷不舍，亦點頭奉允。
顧君明背負雙手，踱步走到門口。
視線掃過周圍熟悉的一切。
他又是一聲輕嘆︰“師傅心性超然，四海雲游，終年未歸，這會估計在哪個破旮沓腳要飯呢。”
顧君明微仰頭顱，感慨萬千道︰
“我本生于尋常百姓家，落地時天無異象，凡俗一枚。”
“卻遭命運戲弄，至愛雙親接連病故，空留獨身，苟延殘存。”
“雖命比紙薄......”
“但心恨天高，匍匐人間，百折不撓，引入煙塵，不得逍遙。”
他嘴角噙有一抹笑意，繼續說︰
“居于市井，裝模作樣。”
“人前不敢卸下偽裝，人後不敢直視內心骯髒，幸遇福貴，明心揚志，雙入仙門，各自爭雄。”
“少時凌雲，降妖抓怪，踏雪山，瞻星夜，闖禁城，睹煙火......”
這一刻顧君明好似又變回了曾經那位世人所敬仰的掌明劍君，長笑一聲︰
“深入墨海擒蛟龍，劍挑蝦兵四小將。焚詩煮酒論英雄，笑看天下風雲變。”
“獸林秘地諸險阻，恆古青碑留吾名。跨漠尋佛何其憾？佛曰無愧功自滿。”
“師妹......”
顧君明驀然回首，瀟灑應如。
“為兄的時代或許已經結束，但屬于你們的......才剛剛開始！”
溫子憐少有的一次心神恍惚，一時竟分不出面前之人是不是她那常年軟在床榻上，動不動就哈欠連連的大師兄。
又或者說，這樣的大師兄，才是她最初記憶里，那個氣度超脫的大師兄。
“嘶......”
顧君明捂著後腰，一陣齜牙咧嘴，“剛才轉身太用力，好像閃到腰了。”
“師妹，快快，扶為兄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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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其實你可以繼續帥氣下去的。”
溫子憐扶額，有些沒眼看。
“帥頂個屁用。”顧君明試著挺了挺腰把，倒吸一口涼氣，“現在出來混，哪個不講背景，講勢力？”
“你看邪修敢動百花宮的人嗎？”
“過去為兄就遇到這麼一個家伙，仗著自己修為高過別人一個境界，欲想對鳴神宗的弟子下手，你猜怎麼著？”
“被雷昊天轟成渣渣了！”
顧君明心有余悸地說。
此言並非吹噓，而是確確發生在顧君明眼前的一幕，記得那人還是黑魔堂堂主的大公子來著，堂主親兒子。
卻依舊難逃雷昊天的追殺，即使後面黑魔堂護法現身，照樣強勢將其轟滅，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
“師兄你認識很多風流人物呢。”
溫子憐熟稔地從櫃子里拿出兩塊狗屁藥膏，親自給顧君明敷上。
“談不上認識。”
顧君明顯然也放開了自己，暢所欲言︰“不過日後若是雷昊天得罪你們，大可報上為兄名號，嚇都給他嚇死！”
“有沒有那麼夸張。”
溫子憐輕笑一聲，不可能全信。
畢竟雷昊天乃是舉世罕見的“渡厄雷體”，被譽為鳴神宗歷代以來當之無愧的最強聖子。
其“雷尊”的鼎鼎大名，在西天域可謂家喻戶曉，人盡皆知，風頭大盛。
便如同他們東神域，百花宮的“桃花仙”一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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