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過‘替天行道’這四字?”
白九思點頭的同時,腦海里卻浮現出了‘劫富濟貧’四字,又輕輕搖了搖頭。
“又在胡亂聯想了,”應淵輕笑著去點白九思的鼻尖,“替天行道,便是要將那些錯和惡及時糾正回來,讓他們回歸原本要走的路……”
白九思呆愣愣的听著應淵說話,他忍著心中的酸澀,膝蓋一軟,又跪在了地上。
應淵眼皮跳了跳,將雙臂背在身後,不言不語的垂眸去看白九思。
“啟稟應淵帝君,小仙本是鴻蒙仙君的一縷精氣,得天地造化,領神只眷顧得以化為人身,”白九思微低著頭,將眼底的淚意咽了下去,“十幾萬年來,雖蒙帝君不棄,可小仙有自知之明,我怎可妄認帝君為兄長……”
應淵深吸了一口氣,半闔著眼眸不吭聲。
“在凡間的百余年間,小仙見識淺薄,犯下重罪,此事不應牽連旁人,小仙願一力承擔,還望,”白九思抿了抿唇,下定了決心,他抬頭不舍的看了應淵一眼,鄭重叩了個頭,“還望帝君成全。”
應淵手腕微抬,勾了勾手指,便從一邊飛了塊方方正正的石頭來。
他撢了撢袍袖,端端正正的坐在白九思面前,板板正正的一張臉,讓人看不出喜怒。
白九思躬身趴伏在地上,他听見了動靜,也知道應淵就坐在自己面前,可他知道自己觸了應淵的逆鱗。
現在他既不敢起身,也不敢出聲,只能保持著這個姿勢跪著不動。
應淵心不動影不動,只去看白九思頭頂的發髻。
這發髻十分簡單,素素一只青玉釵,松松插在這發髻上,只隨著跪伏之人的呼吸輕輕顫動。
白九思跪伏在地,他不敢出聲,心中既想應淵給些回應,也不想應淵立刻開口說話。
他害怕,害怕應淵不答應,又怕應淵答應。
他知道應淵只要開口答應,就一定會將他放下。
放下了,便會在無盡的歲月中真正將他忘記。
他不想應淵真的忘了他,又怕應淵下定了決心要去替他受刑。
猶豫著、難過著、害怕著,淚水也顫顫巍巍的落下來,一顆一顆的砸在地上。
應淵閉目听著這一切,他微微皺眉,不聲不響的坐在這石頭上。
這一跪一坐,便是一夜。
金雞破曉,白九思被陽光晃了眼楮,他仍然不敢抬眼去看,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應淵在想什麼。
“白九思,”應淵閉著眼眸,輕輕吐出了一句話來,“天道,為公。”
白九思猛地抬頭,他看著渾身金光的應淵,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十幾萬年都不能成神。
“天道為公,不徇私情。”應淵睜眼,垂眸去看跪在自己面前的白九思,“亦無私心。”
一心為公,白九思自問他做不到,他有私情,亦有私心。
“自小到大,帝尊便叫我斷情絕愛,”應淵不疾不徐的說著往事,“甚至,不能喜愛。至此,無悲無喜,無憂無怖。”
白九思瞪圓了眼楮,“你從未同我說過……”
“以前帝尊也不甚嚴厲。”應淵唇角微勾。
“兩萬年前的仙魔大戰,我在那場大戰中受了重傷。那時,我才發現了自己體內的修羅血脈,從那以後,我方知自己一半是修羅人,一半是……”
“不是!”白九思猛地站了起來,邁步走到應淵身邊,他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捧住了應淵的臉。
他看著這雙眼楮,堅定的說,“無論什麼血脈,你都是你,都是九天上的戰神,一心只有天下的戰神。”
應淵眨了眨眼楮,垂眸看著白九思的這雙手,不等他開口,他便感覺到了這手主人的怯懦,幾乎是同時,這手便收了回去。
他拉住了這只手腕,仍然讓這手掌貼在自己臉頰上。
白九思瞪圓了眼楮,他眼中只有貼在應淵臉頰上的,自己這只手。
“對,這天下,只有你,從小就這樣的信任我。”
應淵勾起唇角笑了笑。
“從那時起,帝尊對于我的要求便越發的嚴苛起來,本君不能有喜歡的游戲,不能有喜歡的東西,甚至不能有喜歡的人。”
“他有病。”白九思淚盈盈的吐出這句話來,他用手揉了揉應淵的臉頰。
應淵輕輕搖頭,“這事也不怪帝尊,這事的起因全在我父母身上,當日我母親將我親手交給舅父時,便定下了神君不能動情的天條……”
白九思不願相信聖始元尊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緩緩搖了搖頭。
“這果報在本君身上,也是理所應當。”應淵唇角微動,垂眸說道,“帝尊那時的憂心,不過是防微杜漸,未雨綢繆。”
白九思又向前走了一步,他低頭看著應淵,仍然緩緩搖了搖頭。
“本君少時,帝尊還會時不時的送些用品器具,可自從本君成了帝君,又知道了自己的血脈來源,帝尊便日日憂心,本君多下兩盤棋,也會被他用天條敲打,宮中的侍女常隨也要定時更換。”
“他是變態。”白九思輕聲說道,他手掌用力,將應淵的臉向上抬了抬,“他錯了。”
“也不算全錯,只是一時想岔了。”應淵搖了搖頭,“那是他的因,因為這因死了一回,便是他的果了。”
白九思靈台清明,他松了手,垂眸看著應淵。
應淵抬眼,笑看著白九思,“你方才說的話,本君就當沒有听過。”
白九思膝蓋一軟,立刻又要下跪,卻被應淵扶住了胳膊。
他不能跪下請求,便抿唇站在原地,輕聲說道,“可我與花如月間的因果過錯,與你並無關系,這是我造的因,苦果甜果都應由我一人承受。”
應淵搖了搖頭,“十六萬年前,我從天宮中跌落到了極荒之地,你我相遇,那時便是因。兩萬年前,我讓你閉關修煉,那時也是因。日前帝尊回歸,你我再見,這更是今日的因了。”
白九思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他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默默搖頭。
“況且,你的情劫,那因,也在本君身上。”
白九思瞪圓了眼楮,他想要逃走,可手腕還被應淵握在手中。
“一切因由都在本君身上,果報自然也應由本君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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