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殿中的隨從？”
白九思腳步微頓，輕聲說了句，“沒有。”
“沒有嗎？”應淵微微垂目。
白九思悠然說道，“本尊無需進食，此處雖不是九重天，可也不是凡間，並無雜事，只一二人便可將這殿中閑事料理清楚。”
“一二人。”應淵想起那日闖進衍墟天宮的三人，“跟那條龍一起的，都是你的徒弟？”
“並無師徒之實。”白九思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應淵，緩緩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他們與咱們不同，他們是修行者。
修行者想要飛升成仙，無門無派無人引領，難上加難……”
“那條龍，”應淵背起雙手，信步閑游，“我看著倒也忠心耿耿。”
“他不太一樣。”白九思跟在應淵身後，“他是第一個追隨我的人，我也很信任他。”
“信任嗎？”應淵點了點頭，偏頭看向白九思，見白九思微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麼，便挑眉說道，“可以信任。”
白九思抬眼看了眼應淵，便不再吭聲，也背起雙手，慢慢朝前走。
其實，這些年來，藏雷殿中的這些“徒弟們”，他都是信任的，可也只是信任而已。
信任卻也不用全盤托出，真心話、心事這些，全部都被他埋在了自己心中。
那些在凡間的日子，別的他沒有學會，只有一句話被他牢牢記在了心中。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應淵瞟了一眼白九思，便知道身邊這人神思不屬，不知在想什麼，便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你有多少徒弟？”
“很多。”
“很多？”應淵有些疑惑，忽的他勾唇一笑，“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徒弟？”
白九思愣怔了一瞬，正要點頭，忽听得從遠處傳來一聲鳳鳴，他抬眼去看。
只見南邊天空金燦燦的一片，恍恍惚惚的，他看見了一只金火鳳凰。
這鳳凰鳴叫聲響動天地，待飛近了些，他才看清，這鳳凰不止一只。
身後跟著一串五顏六色的鳳凰，甚至還有些孔雀鳥雀跟在鳳凰隊伍之後。
這里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景象，白九思偏頭去看應淵。
應淵微閉眼眸，睜眼後，朝著那金火鳳凰說道，“無需拜見。”
白九思听見這四字，心中大震，腦中只剩下了“道法尊嚴”四字。
他愣怔怔的站在應淵身邊，見那鳥群遠遠停在原地，只那領頭的鳳凰飛了過來。
一路上，這鳳凰頭都不敢抬，待又飛近了些，也只是不停在藏雷殿上空飛舞，似是不願離開。
“回去吧。”應淵再次開口，這群鳥隊，他都看不到盡頭，若是允了它們朝見，一定還會有些別的‘麻煩’聞訊而來。
應淵見這只金火鳳凰十分固執，還在一邊鳴叫一邊在自己頭頂上飛舞，心中郁悶，瞥了一眼白九思，輕聲說道，“你殿中徒弟吶？”
白九思眼楮還停在這只鳳凰身上，心中思量自己在這里也生活了千余年了，怎麼從來沒有見過這只鳳凰？
應淵見白九思只顧著看這鳳凰，似是沒有听見自己的話，便清了清嗓子，勾唇笑道，“你喜歡這只鳳凰嗎？”
“啊？”白九思偏頭去看應淵，滿眼的疑惑，“什麼意思？”
“你要是喜歡它，我便讓它來做你的寵物，”應淵抬頭看了一眼這只金燦燦的鳳凰，見這鳳凰仰頭鳴叫了一聲，似是十分願意，可他卻微微皺起眉頭，“只是，這鳳凰屬火，與你天生不合。”
“別胡鬧了。”白九思撇了撇唇角，見這鳳凰有些哀怨的瞥了過來，便揚聲說道，“天空海闊，自由自在。”
應淵搖了搖頭，瞥了一眼天上的鳳凰，見這鳳凰收了怨懟，便緩步朝前走去，“你殿中徒弟吶？”
“他們平時不在這里，要鎮守在四方，各司其職。”白九思回了神兒，跟在應淵身後，望了望天上群鳥，微皺著眉頭，“要讓它們留在這里嗎？”
應淵眉梢微抬，心說這里連個傳話的都沒有，這藏雷殿還真是與眾不同。
他一揮衣袖，不再去理會天上群鳥，抬步便進了藏雷殿大門。
白九思還在疑惑，他仰頭去看天上的鳥群，心中思量要怎麼處理，忽听得天邊打了三個響雷，從雲端飄出些仙語來。
“勸爾等莫要在此處聚集。拜見帝君，須焚香沐浴七七四十九日方可上表。上表之後，帝君若是無事，自會詔爾等敘話。”
白九思听見這話，一刻不敢猶豫，只追在應淵身後進了殿中。
進了殿，他卻發現應淵站在庭中，面色有些不好，便開口問道，“怎麼了？”
應淵藐了一眼四周，這殿中氣氛與外面完全不同，這里殿宇雖高，雕梁畫棟一應俱全，卻無高遠之意，隱隱還透出些令人不悅的氣息。
“你這藏雷殿，也算得半個仙境，為何會有妖氣？”
“無量神碑，”白九思呼出一口氣，引著應淵朝前走去，“這里是神魔交界處，無量神碑鎮著此處魔界的出入口，整個藏雷殿，便是因著看守無量神碑而存在。”
“無量神碑？”應淵挑了挑眉，一把拉住了白九思，“不急入殿，先帶本君去看看。”
白九思定定望著應淵，見他一派帝君風範，知是應淵要先行使帝君職責。
這是公事，他躬身行了個禮，調轉了方向，引著應淵往無量神碑所在而去。
應淵跟在白九思身後，他看著這弟弟的背影，只覺這人是在故作堅強。
身前這人，脊背挺的筆直，入眼的都是堅定，可這脊背似是有些單薄，肩膀隨著步伐也在微微顫抖。
應淵心中嘆了口氣，目光向下，又去觀望白九思的腳步。
這步伐，看著穩健，可卻含著一分踉蹌。
遠遠看著高聳入雲的無量神碑，不知為何，應淵心中升起一股蒼涼之感。
他只覺這碑與白九思十分相似，遠遠看著肅穆莊嚴，巋然不動，其實內里不知壓著什麼。
就像這藏雷殿，外表紅紅綠綠的十分熱鬧，殿中卻清冷如斯，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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