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現在不是在說情不情的事兒，是在說成親。”方多病盯著面前的這杯溫水，雙手虛虛搭在膝頭。
李蓮花微微搖了搖頭，“我倒是覺得小姨這樣挺好，干脆利落。”
“什麼干脆利落，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怎麼能不好好考慮？”方多病忽的站了起來，咬牙說道，“不行，我還得去找一趟娘親。”
李蓮花挑了挑眉，順手拿起方多病放在一邊的話本，看了兩頁，微一抬眼，見方多病還站在原地，不由問道，“怎麼還不去？”
“你不和我一起去？”方多病見李蓮花坐的穩當，並沒有想和自己一起去的意思，不由的心中犯起了嘀咕，“你讓我一個人去？”
李蓮花點了點頭，繼續去看手中的話本，又看了兩頁，覺得十分有趣，便專心去看書中的故事。
“李蓮花？！”方多病叫了這名字，又坐回了床沿兒上，“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李蓮花從書頁里抽出了目光，放下話本時還有些舍不得的又看了一眼。
方多病忽的起身，站在李蓮花面前，只說了一個“你”字，見李蓮花也不說話，只抬眼看著自己，眼淚便流了下來，哽咽說道，“你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去？”
“我去了要說什麼？”李蓮花偏頭看著方多病，“小姨這麼大的人了，她想要嫁給誰，只要那人沒有意見，旁人干嘛要多話？”
“可那是我小姨……”
“你對展雲飛有意見，覺得他才貌不好，還是覺得他人品有問題？”李蓮花微微皺眉，見方多病搖了搖頭，便又出聲勸道，“既然你對他沒有意見，那便尊重你小姨的想法。”
“可是，要是小姨日後後悔了要怎麼辦，成親了才發現與展雲飛合不來，那又要怎麼辦？”方多病仍然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不怎麼辦，”李蓮花重新拿起了那話本子，眼楮又放在了書頁上，輕聲說了句，“分開便是。”
“你怎麼說的這樣輕巧？”方多病皺起眉頭，一把搶過李蓮花手中的話本子，“成親難道是兒戲嗎？”
“不是兒戲，可也用不著將它變成枷鎖。”
方多病听了這話，抬手將臉上的淚水盡數抹去，口中喃喃說道，“枷鎖……”
“你當時不願和我成親，不就是因為你覺得成親會不自由嗎？”李蓮花瞄了一眼方多病的小腹，“要不是因為這孩子……”
方多病小聲說了一句“不是”，打斷了李蓮花的話，又小心打量了一番李蓮花的神色，有些怯懦的說道，“咱們，不辦婚儀……”
“不辦什麼？”李蓮花眉心微蹙，似是有些沒有听清一般，將耳朵朝著方多病的方向湊了湊，微眯起眼楮，沉聲又問了一遍，“你說不辦什麼？”
方多病被嚇了一跳，他上次看見李蓮花露出這樣的神色，還是李蓮花和他講起往事時，他說要替父還債，那時的李蓮花也是這樣一副難以置信又傷心難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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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見方多病半天不吭聲，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輕聲問道，“我能問問原因嗎？為什麼你不想辦婚儀？”
方多病緊緊抿著唇不吭聲，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將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告訴給李蓮花知道。
“你怕被人知道？”李蓮花打量了一番方多病的神色，挑眉輕聲問道，“你怕被誰知道？”
方多病被人說中，向前一步，撲進了李蓮花懷中，眨著一雙圓眼楮仰面看著李蓮花，“你不怕客人太多，驚擾了孩兒嗎？”
“他沒有那麼嬌弱。”李蓮花將雙手放在膝頭，任人抱著自己撒嬌，他只仰著脖子不配合。
“那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方多病擠了上來，雙膝跪在床沿兒上，只摟住了李蓮花的脖子，不住的搖晃著身體，“還是孩兒更重要些。”
李蓮花微微一笑，“那就等你平安的生下了孩兒，咱們再辦。”
方多病愣怔了一瞬，又摟的緊了些，將下巴搭在了李蓮花的肩窩里，“不辦不行嗎？”
“洗三、滿月宴、百日宴，還有抓周禮，”李蓮花輕聲念叨著，“這些統統不辦嗎？”
方多病抿了抿唇，小聲說道，“自家人熱鬧熱鬧就好，沒有必要告訴……”
李蓮花听見方多病話說了一半，忍不住的皺眉，“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方多病緊緊抿著唇，只覺一股無名火陡然而起，他呼的跪直了身體，雙手捧住了李蓮花的臉，大聲問道，“你說我怕什麼？！”
李蓮花眨了眨眼楮，抬手揉了揉耳根，小聲嘟囔了一句，“小聲點~”
方多病瞪圓了眼楮，越想越氣，憋著嘴，眼淚又落了下來。
“唉~”李蓮花呼出一口氣，抬手抹去方多病臉頰上的眼淚，“瞎擔心，我過我的日子，別人也自有別人的去處，再說，等這孩兒生下來了，咱們還要在江湖中行走的，遲早也會踫上……”
“我不管，踫上是踫上的，”方多病手上換了姿勢，雙手緊緊握住了李蓮花的臉，“我為什麼要給她們機會，讓她們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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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娩她……”
“什麼阿娩？姑娘家的閨名，你們現在又沒有什麼關系了，怎麼能隨口亂叫？”方多病氣鼓了臉頰，滿面的不悅，瞪圓了一雙眼楮，一瞬不瞬的盯著李蓮花。
李蓮花被他這樣盯著看，只好清了清嗓子，擺正了態度，“肖夫人如今已經成婚了，他們二人琴瑟和鳴，怎麼還會容得下旁人。”
方多病听見這稱呼，似是撒了氣一般，低垂著眼眸看向自己的小腹，莫名的有些心虛。
“怎麼？”李蓮花只覺懷中人表情不對，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語調，柔聲問道，“可是他們二人遇到了什麼……”
“你這麼心軟，”方多病泄了氣，收回了握著李蓮花臉頰的手，軟了腰身，抬手擦了擦鼻子，“又這樣的念舊，他們……”咬了咬牙，方多病忍著心疼，輕聲說道，“他們這樣對你，你干嘛還要想著她？”
李蓮花微微嘆了一口氣，輕聲問道，“他們出了什麼問題？”
“沒什麼，喬姑娘，如今已經不再是肖夫人，”方多病紅著眼眶，抬眼去看李蓮花，“他們已經和離了，如今喬姑娘已然是喬女俠了，她如今獨自一人在江湖中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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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展顏一笑，閑閑問道，“所以吶？”
“她、她……”方多病說了這兩個‘她’字，剩下的話，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只好將頭埋進了李蓮花的肩窩里，一聳一聳的不停抽泣。
“她正是個干脆的好例子，”李蓮花輕輕揉捏著方多病的後腦，“你看，成親了又能如何，不喜歡了仍然可以抽身而退。”
“可她現在是一個人了。”方多病仍然抽泣著強調這句話，“十年前，你們……”
“你都說了，那都是十年前的往事了。”李蓮花將人攬進懷中，摟住了方多病的腰輕聲說道，“怎麼為了這點小事就難受呀~”
“要我一件一件的數給你听嘛？”方多病悶聲說道，“十年前，你們那些事情，還有之前在小青峰上的那些事兒，還有你每次听見她的名字……”
李蓮花耐心听他說話，見方多病停在了這里，略略思量了一番，他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便出聲問道，“怎麼？”
“緊張，你很緊張，表情都比平時軟了三分。”方多病用力將臉上的淚水都抹在了李蓮花的肩膀上，側著頭輕輕嗅著李蓮花的味道，“如今你的碧茶也解了，味道里的寒氣也漸漸不見了，萬一，要是萬一……”
“沒有萬一，哪里來的萬一？十年前我們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真的結束了嗎？”方多病有些懷疑，他胳膊微微用力，將李蓮花緊緊擁進懷中，不放心的摟了又摟，“可她還是找了你十年。”
“她、她不是在找我。”李蓮花輕聲答道。
“不是在找你？”方多病猛地抬起頭，直愣愣的去看李蓮花的眼楮，“你說她不是在找你？那她和肖紫衿……”
“阿娩可能是在找我的尸身。”
“尸身？”方多病咬著牙生氣，大聲說道，“你並沒有死，她找的什麼尸身？！”
“也許，他們並不是這麼想的。”李蓮花微微垂眸，苦笑了一聲，“有時候，人求的只是一個結果，有了這結果，心也就安了，才能去做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心安？”方多病微微搖頭，小聲重復了一遍，“心安了才能去做接下來的事情……”
“嗯~”李蓮花放松了表情，回手去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來，轉手塞進了方多病手中，“紫衿，他可能是在找這個東西。”
“這個？”方多病瞪圓了眼楮，仔仔細細的將手中的東西看了又看，“這是四顧門的令牌。”
“賜生則生，賜死則死……”
方多病握著這令牌，忽的冷笑了一聲，“哼哼~，傻瓜，真是傻瓜。”
“又在罵誰？”李蓮花微微勾起唇角，輕輕點了點方多病的鼻尖，“傻小子還在說別人。”
“肖紫衿是傻瓜，”方多病毫不在意的將這令牌扔在了羅漢床上，只盯著李蓮花不住的笑，“這東西，再厲害，也要看拿著它的人是誰，除了李相夷，這東西在旁人手中，無非就是廢鐵一塊。”
“那還是能值個五十兩銀子。”李蓮花偏頭睨了這令牌一眼，轉眼便去看眼前人，蹙眉輕聲問道，“緊張嗎？我緊張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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