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李蓮花叉著腰站在榻邊，看著躺在矮榻上睡的四仰八叉的人，嘆了一口氣。
這小子還真是個富家公子，不僅是個富家公子，還是個小孩子。
抱著那小木劍，在他的小樓里，這樣陌生的環境，還是今夜這種突發狀況，他居然能睡的這樣毫無防備。
莫名其妙的，李蓮花為百川院捏了一把汗。
如今這蘿卜，看來也是一茬不如一茬啦。
環顧了一眼四周，正在考慮自己要睡在什麼地方，忽然一眼瞥見狐狸精輕手輕腳的上了樓，李蓮花耳尖微動，不等狐狸精吠叫，回手抄起狐狸精，放輕手腳下樓去。
這地方還真是，有些討厭。
總有些不長眼的，不是借宿就是想要趁人之危。
這空氣里粉薔薇的味道，不算濃烈，卻引來了些狗鼻子。
李蓮花下了樓，透過窗戶，看了一眼一樓屋中的情況。
小丫頭蜷縮著躺在床上，那小廝坐在一邊雞頭點米，想來也是累極了。
李蓮花將狐狸精放在門廊里，伸手摸了摸狗頭，躡手躡腳的進了一樓，看了一眼燻爐里的安神香，此時這香已經燃了一半。
回手去香桶里捻了一枚新香，借著燭火點燃了，插進香插里，拿著上了二樓。
再次下樓，李蓮花隨手摸了張竹凳，松松垮垮地坐在蓮花樓前的空地上。
樹影晃晃悠悠的，引人瞌睡，李蓮花昏昏欲睡的半托著腮，思量著這方家的主僕三人。
狐狸精湊過來，輕輕拱了拱李蓮花的手。
“沒睡，沒睡著。”李蓮花打了個哈欠，仍然半閉著眼楮，摸了摸狐狸精的狗頭，“他們太磨嘰。”
還沒等李蓮花再打出一個哈欠，樹林里一陣淅淅索索，那些暗處的人終于按耐不住，焦躁起來。
“哼哼哼~”李蓮花清笑了三聲，仍然坐在那竹凳上，口中默默念叨，“江湖風波惡，樓里蓮花清。”
樹林中安靜了一瞬，李蓮花勾起嘴角，低頭看了眼手指，繼續說道，“各位要是無事，不如回去吧，這里的人，你們動不了，更深露重的，莫要擾人清夢。”
“這肥羊我們跟了一路了，現在正好，這小姑娘如今正值錢，你這小樓破破爛爛，不如我們二一添作五……”
李蓮花指間微動，一片綠葉從指間飛出，直沖林中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遠處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樹林中靜了一瞬，不多時遠處刺啦啦驚起一群飛鳥，這鳥兒似是不耐好夢被驚，振翅遠離了此處，不知飛向何方。
二樓小榻上的方多病微微皺了皺眉頭，不知輕聲呢喃了一句什麼，翻身將懷中那把小木劍又摟緊了些。
過了半晌，睡夢中的人抬手揉了揉鼻尖，翻身趴在了小榻上，將頭緊緊埋進了枕頭里，那絲淡淡的血腥味兒才漸漸消失。
11.
這一覺睡的很好，方多病卻覺得有些頭疼，只是不知道為什麼？
他睡飽了，下樓時，這整個樹林都安靜的不正常，還有一絲絲雨露的味道迎面飄過來。
要不是因為手里握著的這把小木劍，他還以為昨天根本也沒有踫見過那個叫做李蓮花的游醫。
推開門進了一樓，璃兒還睡在床上。
小丫頭皺著眉頭滿面的不適，這讓方多病有些害怕，這件事情到底有多難受，才會讓這丫頭睡夢中還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伸手推了推還在打瞌睡的旺福，見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方多病急忙擺了擺手，比了一個噓，示意他跟著自己出門去。
旺福伸了個懶腰，揉著眼楮，黏黏糊糊的開口，“少爺。”
“他人吶？”方多病皺著眉頭，觀察了一下四周，這林子看著和昨天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他總覺得好像昨天晚上他睡覺的那段時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旺福搖了搖頭，他昨晚坐了一宿，昏昏沉沉的，什麼也不知道。
方多病嘆了一口氣，用手中這把木劍的劍柄敲了敲旺福的腦袋，真是不應該帶著他們出門。
“嘿嘿，我去燒水，伺候少爺洗漱。”
“等下，你知不知道璃兒這種情況，大概要多少日子？”方多病有些無奈，這百川院的考核就在幾日後，現在這種情況，璃兒是肯定不能跟著上路的，這要怎麼處理？不知道除了現在就打道回府之外，還有沒有別的解決辦法。
旺福又搖了搖頭，有些羞赧還有些慚愧，“少爺，我自小就跟在您身邊，實在也沒見過這種事情，不過我听別人說過，怎麼也要個三五日……”
方多病正要說話，只听見一縷懶洋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嗯，運氣好的話三五日也就結束了，要是運氣不好，半個月、一個月也是有的。”
方多病回頭去看說話的人，這人身上背著個竹簍，手里拿著把鐮刀，昨天的那條大黃狗跟在身邊，搖搖晃晃的從樹林里走了出來。
“月余？”方多病睜圓了眼楮看著這個精神不振的人，見這青衣人無精打采的點了點頭，忽然就泄了氣，有些不信的搖了搖頭，“月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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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蓮花輕聲答應了一聲，將背上的藥簍卸了下來，放在門廊上，沖著旺福招了招手，“過來。”
旺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自家少爺，見少爺還在發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挪了過去，半彎下腰朝著李蓮花拱了拱手。
“你們收拾一下東西，我一會兒就走。”
旺福有些驚訝，透過窗戶看了一眼還睡在床上的璃兒，見她沒有要醒的樣子，忍不住轉頭又去看自家少爺，見少爺還在神游天外，忍不住大聲喊了一句，“少爺，他要走了，咱們怎麼辦？”
“什麼？！”方多病猛然回神，兩步跑了過來，睜圓了眼楮看向李蓮花，“你要走？要到哪去？”
“嗯？”李蓮花被他問的愣住，揚起眉毛，一臉驚訝的看著面前的人，“不是，咱們萍水相逢，自然是各走各的路呀~”
“可是，”方多病滿面的著急，伸手指著屋里的璃兒，“可她還不能上路，你要到哪里去？”
“啊？”李蓮花連連擺手，滿臉的拒絕，“昨天，咱們可是說好了的，一晚，你們只在這里住一晚。”
方多病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小木劍，昨天這人在木劍的手柄上刻好字的那瞬間，他已經決定了一件事，現在，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個青衣人走掉，他一定要跟著這個人，直到他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所有事情。
“你這小樓值多少？”方多病揮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將那柄小木劍收進另一邊的靴筒里，見李蓮花半眯著眼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又急忙問了一句，“雇你一個月，要花費多少銀兩？”
“哼哼哼~”李蓮花哼笑著連忙擺手，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鼻子，又清了清嗓子，好像在控制什麼，過了一會兒，方才輕聲說道，“方公子，哪里的話，在下一向是獨來獨往，同行多有不便，……”
12.
蓮花樓從來沒有跑的這麼快過。
這是李蓮花坐在一樓里的感覺。
他看著躺在自己床上的小丫頭，覺得好像自己被人三言兩語的架上了高台。
道德、醫德、醫者仁心，你不能眼睜睜看著病人在你面前受苦……
這小子，怎麼武功不濟，嘴皮子卻這樣利落？！
嘆了一口氣，李蓮花揉了揉額角，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醫書。
這是他第一次坐在行進中的蓮花樓里看書。
“少爺，咱們為什麼一定要和這個人一起上路，等到了鎮上，咱們租一輛馬車不是更快嗎？”旺福一臉不解，這破樓原本的四匹馬可比他們的這三匹白馬差的多。
那三匹白馬在前面，被這四匹棕馬連累的都跑不快了。
“好好趕車，怎麼這麼多話？”方多病回頭看了一眼，雖然他不能透過木板看見車廂里的人，心里卻舒爽了不少。
旺福答應了一聲，揚了揚手里的馬鞭，稍稍往邊上挪了挪身體，“少爺，要不你也回車廂里坐著喝茶，何苦要和我擠在這里喝風？”
方多病沒有答話只是搖了搖頭，之後再不吭聲，只是托腮看著這七匹馬兒拉著車奮力向前行進。
他現在需要吹吹風，將腦子里這些雜七雜八的胡思亂想吹走才行。
昨天晚上，他本想再掏出一百兩銀票來買這木劍，只是被李蓮花拒絕，說這木劍只值五兩，他翻遍了身上所有的荷包，才找出一個五兩的小銀元寶出來。
本想著這人將木劍打磨光滑了就會遞給自己，沒想到這人還要幫自己在劍柄上刻字。
想來想去，方多病決定在劍柄上刻上“多愁”二字。
這二字脫口而出的時候，他分明看見那青衣人不易覺察的彎了彎唇角。
“你笑什麼？”方多病滿面不悅的看著坐在燭火中的青衣人，這燭火忽忽悠悠的，將李蓮花的面龐也映照的恍恍惚惚，“本公子雅號多愁公子，自然是要刻上多愁二字。”
“沒有，沒有。”
李蓮花低著頭嘴角彎彎，手上功夫不停，按照這小少爺的吩咐，在劍柄上刻上了“多愁”二字。
不多時，將刻好了字的木劍遞給坐在對面的小少爺，見他愛不釋手的看了又看，尤其對自己剛才刻上的那兩個字興趣頗深，左看右看的還在比比劃劃。
輕笑著搖了搖頭，李蓮花只在心中默默感慨，這小少爺還真是天下難尋的孩子心性，不知他師父是何人，居然放心讓這二半吊子在江湖中行走，也不怕砸了自家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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