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之上,寒風凜冽,滿地的白骨不時被強風吹刮,在雪地上滾動出咕嚕聲響。
御劍飛行,即便有心神藏跡的手段,但在高速行進的過程中,難免產生靈氣與空氣的波動,這樣的波動,在擁有妖王戰力的冰牢衛眼中,完全是天然的標靶,直接將自己的行蹤暴露在陽光之下。
作為以保命優先為基礎學習的林弈樓,對這樣的常識非常清楚,故而在這場狩獵游戲開始以來,在他的決策下,他們幾個從未采取過凌空而行的御劍御刀方式,而是徒步雪中,謹慎前行。
即便是此時,從年糕口中得知感應中的小師妹情況不妙,林弈樓也是強硬按住直接想要御劍而去的年糕,堅持小心使得萬年船的準則。
“若是還沒趕得及去支援小師妹,我們自己就陷入惡戰,那快上這一時半刻的時間。”
林弈樓嚴肅勸道︰“實在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年糕聞言沉默,只能按捺下內心的沖動,收起萬水劍,轉身如離弦之箭般沖出,身形在冰原上劃出一道殘影。
“跟上。”林弈樓理解年糕的心急,也不再多言,身法展開,迅速跟上,同時依舊做著清掃痕跡的工作。
四人保持著合適的間距,各自戒備前後左右,乃至來自上空與地下都有可能暴出的突襲,朝東南方向疾馳。
一路行來,或是出于高度的謹慎,但是沒有出現過什麼ど蛾子,先前突襲的冰牢衛似乎也沒有追上他們的行蹤,沒有再出現過。
不過林弈樓幾人倒是有兩次看到自作聰明的雪域妖族,嘗試凌空而行,最後直接被冰牢衛揚戟向天,直接在半空被穿成一團血霧。
這讓年糕神情微變,雖然常識他也懂得,倒沒有親眼所見,還是忍不住心中大急,在他心中,九月正值危險,能多快上幾分,無疑是更好的。
只是少爺言之有理,而他也不敢違逆少爺的話,只是心中多少憋著股悶氣,此時瞥見空中未散的血霧,又不禁心生慚愧。
林弈樓倒是不知道這小子那點重色忘義的小心思,見年糕臉色奇怪地看來,凝聲問道︰“到了嗎?”
年糕就著掌中從路邊植株上蹭來的雪抹了把臉,平復下焦急的心情與慚愧的情緒後,凝神感知了小會,往左邊微微側身,沉聲道︰“就在那個方向,不遠了!”
林弈樓微微點頭,抬眼了望了一下天空。
岳清靈跟著仰望了一眼天際,沒發生什麼不對勁的情況,遲疑道︰“怎麼了?”
林弈樓搖了搖頭道︰“沒事,就是發現,從我們被素塵雅帶到這片白骨森森的冰原上,算算時間,也過去了不短的時間了。這天色,是一點變化都沒有啊。”
岳清靈道︰“遺跡之內的場景,自不能按常理來看,也不算稀奇。”
“也是,眼下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林弈樓看向年糕道︰“走吧。”
年糕重重點了下頭,早已迫不及待,繼續沖在最前方,帶著身後三人在冰原上疾奔,腳下的雪地被踏出一個個深深的腳印,旋即便被林弈樓隨手聚起風符招引飛雪迅速掩埋。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片薄薄的迷霧,隱約可見霧後的冰原一處巨大的裂縫,形成一片冰谷。
心情焦急的年糕干脆利落咽下一顆避毒丹,以防那迷霧暗藏毒瘴,隨即腳步不停,徑直沖進。
林弈樓來不及阻止,輕嘆一聲,與岳清靈和董虎同樣吞咽下避毒丹,跟著年糕行步匆匆的節奏,一頭扎進迷霧之中,頓有通體冰涼之感。
以林弈樓傳承自毒王張蟾的眼光,這片迷霧就是天然形成的水霧,並沒有什麼蹊蹺。
霧後的冰谷中布滿了尖銳的冰柱,冰柱之間的縫隙錯綜復雜。
跟著年糕腳步躍下,跳落冰谷中的林弈樓略看一眼,直覺得自己闖進了一處迷蹤錯徑的蟻穴中。
年糕的目光卻是極亮,看著千回百轉的冰谷,凝聲道︰“就是這里!九月就在里面!”
“小心一些!”林弈樓提醒道︰“這里地形復雜,謹防有詐!”
四人小心翼翼地在冰谷中前行,尖銳的冰柱在寒風中閃爍著寒光,仿佛隱藏著無盡的危險。
年糕憑借著與九月之間的特殊感應,在錯綜復雜的冰柱間穿梭,帶領著眾人朝著九月所在的方向前進。
突然,一陣低沉的咆哮聲從冰谷深處傳來,聲音在冰柱間回蕩,讓人無法分辨其確切位置。
林弈樓握拳舉手,示意眾人停步,警惕地環顧四周。
“像是野獸的聲音!”董虎提了提手中的巨峰刀,凜目說道。
“大家背靠背,小心應對。”林弈樓一邊說著,一邊凝聚符意與指尖,隨手一甩,便是數道一字符炸裂橫掃,在冰谷中發出一陣掃蕩的尖銳聲。
頃刻,一道仿佛受驚的嘶吼,一道白影從不遠處的冰柱後急躥而出,急速如電。
岳清靈反應迅速,手中的追夢槍橫甩,兩道寒光剎那對撞在一起,銳利的爪子與冰冷的槍頭擦出劇烈的火花,一觸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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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這才看清,那是一頭似狗非狗,像狼非狼的雪獸。
林弈樓眨了眨眼,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哈士奇?”
岳清靈疑惑地看過來︰“你認識它?”
“呃……”林弈樓輕咳一聲,搖頭扯淡道︰“不認識,就是好像在某本介紹妖獸的書籍上看過。”
這個時候,沒有人在意這種細節。
董虎大喝一聲,揮舞著巨峰刀砍向狼狗妖獸,剛與岳清靈對拼過一招的妖獸雙眼閃過幽綠寒光,身上陡然散發出一陣寒冷的氣息,大嘴一張,便是強烈的風霜吐息撲面而來。
“靠!”
一聲叫罵,董虎猝不及防,只感覺被凜冬的暴風雪狠狠砸中,腳步頓時不穩,直接被強烈的勁風吹倒,摔了個四腳朝天,好不狼狽。
年糕重步一踏,雙足深深嵌入冰層,手中萬水劍寒光一閃,劍勢如浪濤席卷,冰谷之中,妖獸所在的冰面裂痕不斷炸裂。
狼狗妖獸驚叫連連,動作卻是敏捷,硬是在一道道劍勢夾縫中迅速騰挪,閃躲得堪稱完美。
林弈樓都忍不住想給這狗子點個贊!
當然,這也絲毫不妨礙他看準時機,將手中的符紙拋出,瞬間燃燒起來,化作一道火焰符文飛射出去。
狼狗妖獸感受到火焰符 的威脅,四肢打轉,整個身軀霎時仿佛飛旋的陀螺,口中風霜雪氣噴薄,便在冰谷中化作一道風雪龍卷,不止直接碾壓了火焰符意,還直朝林弈樓席卷了過來。
林弈樓瞳孔驟縮,猛然傾力提元,雙手翻飛,快速結印,強烈的寒意在掌間聚集,符紋凝聚時,森寒之意霎時暴起。
寒冰地獄!
冰谷之內,以他為中心,冰層之上,再結冰霜,極速蔓延,那風雪龍卷在一頓一頓的遲滯中,也被一層堅實的冰層凍結,凝成一根不規則的圓柱,矗立在冰谷之中。
“好家伙,看老子拍死你!”
董虎從地上爬起,吐出一口帶冰渣的唾沫,多少帶著點找回場子的心思,持刀朝著那冰柱躍身而起,刀鋒冷冽,直朝半透明的冰柱之內,狼狗妖獸被凍結的位置落刀劈下。
只是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靈力波動震蕩傳來,冰谷中仿佛一陣輕顫,目光所及之處,一道道冰稜冰柱紛紛崩裂。就連被凍結的風雪龍卷也轟然炸裂。
無數冰晶如利箭般四射飛濺,董虎首當其沖,危急關頭,他條件反射將巨峰刀橫擋身前,仍在躁動的冰雪震飛數丈。
逃出生天的狼狗妖獸發出兩聲急促的叫喚,落地之後,面目凶惡地看向林弈樓等人,用低沉的嘶吼叫囂著。
林弈樓,岳清靈看著遠處那道小小的身影,卻是已經愣住。
在冰谷之中施展術法,驟然引發異動的人,赫然就是他們的小師妹!
“九月!”年糕望向于風雪中出現在冰谷里的身影,喜出望外的高呼出聲,徑直朝前急步跑去。
狼狗妖獸仿佛應激而起,口噴冰雪,撲咬過去。
年糕眼神一凜,萬水劍撩起劍勢,隱若驚濤。
九月雙耳輕動,熟悉的氣息讓她神色一緊,連忙急聲喊道︰“小年,住手!”
聲音在冰谷中清晰傳來,無論是人的劍,還是狼狗的爪子都是不約而同的一僵,眼神朝著九月瞥去一眼,旋即一人一狗互相對視,畫面微微滑稽。
“小年?”年糕看著狼狗妖獸,試探著喚了一聲。
很明顯,剛剛那個瞬間,他和這頭妖獸都以為九月口中呼喚的“小年”是自己。
後知後覺他才反應過來,九月師妹只喊過自己師兄,還未曾叫過他小年。
所以,小年大概率叫的是這頭狼狗妖獸。
高冷的狼狗妖獸只用粗氣打了兩個響鼻,有種對年糕的呼喚嗤之以鼻的感覺,快速地朝九月跑去。
“年師兄!”
可惜,此時此刻的九月滿心都是重逢情郎師兄的喜悅,完全沒有多余心思理會跑到身邊的狗子,連平時摸摸頭的動作都沒有一個,徑直錯身而過,直如乳燕入懷一般,與年糕緊緊相擁了起來。
狼狗妖獸‘小年’頓時目光呆滯,宛若石化,悲乎哀哉。
林弈樓明顯從那狗眼中看出了懷疑狗生的情緒,幽幽嘆道︰“舔狗舔狗,到最後終究一無所有啊!”
“你的眼楮!”
一陣相擁過後,千言萬語尚未出口,年糕已先敏銳察覺到了九月雙眼視物的不自然,頓時雙眉一皺,抬手在九月面前輕輕晃了晃。
九月倒是敏捷抬手抓住了那晃動的手掌,但作為修行界天才少年的年糕,如何看不出來,九月用的是听聲辨位的法子。
那雙看似一如往常的眼眸,在他搖晃的手掌前,顯得呆滯而沒有焦距。
“少爺!”年糕頓時臉色緊張地看向林弈樓。
將兩人互動看在眼里的林弈樓也再沒有吐槽舔狗的玩笑心思,臉色微凜,和岳清靈一同走近前去。
“岳師姐!林師兄!”九月下意識整理了下衣衫,行禮喚道。
然後,她看向同樣走過來的董虎,眉頭微蹙,像是想要看清來人,卻最終無果。而比起熟悉的師兄師姐,董虎的氣息對她來說,屬實比較陌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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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董虎。”年糕輕輕提醒一聲。
“董大哥。”九月微微傾身︰“先前多有得罪。”
“沒事沒事。”董虎滿不在乎擺了擺手︰“大水沖了龍王廟,行走江湖,常有的事。不必放在心上!話說,九月姑娘這是……”
廢話沒有多說,因為林弈樓已經一臉嚴肅地搭起小師妹的脈門,查探一會後,又仔仔細細檢查起了九月的眼楮。
直到林弈樓雙手收回,看著檢查結束的樣子,年糕連忙問道︰“少爺,她怎麼樣?”
林弈樓眉頭輕蹙,沉吟說道︰“說麻煩也不麻煩,說不麻煩,也挺麻煩!”
“別繞口令!說人話!”岳清靈不耐地拍了丈夫一下,沒好氣道。
林弈樓賠笑兩聲,臉色一正︰“她的眼楮,是被赤雪塵所傷,這是一種從冰原雪蟲煉化提煉的東西,毒素雖算不上多強,但卻有一種特殊的成長性,拖久了,亦會成為重疾,累及性命。”
“說不麻煩,是因為此毒易解,雖說需要兩味珍稀的靈草,但若是在外面,憑我林家財大氣粗,亦或是洛山宗門底蘊,這都不難。但偏偏,我們如今受困雪域大妖遺跡之中。這一時半會,不好搞到藥引子啊!”
年糕聞言,臉色頓時變得焦急起來,“少爺,那怎麼辦?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年師兄,稍安勿躁。”九月溫柔地安撫兩下,柔聲道︰“林師兄盡力就好,不管能不能治好,能在這里和各位師兄師姐重逢,對我來說,已是天大的幸事了!我身懷雪妖血脈,對風雪之力尤為敏感,听風動而知全貌,雙目不便,對我來說,影響不算太大的。”
“話不能這麼說。”岳清靈沉聲道︰“即便你有一半雪妖血脈,在這冰原上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但你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這里。這離開雪域回到神州,你怎麼辦?”
九月一時語塞,無法反駁地撓了撓頭,顯得有些呆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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