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此生，最大的秘密。知道這個秘密的，除了我之外，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莫叔，一個是風師伯。”
雲來客棧，天字上房，床榻上的林弈樓在沉默良久之後，意味深長說了句。
岳清靈不由得詫異了下︰“風師伯？他怎麼會？”
“算是個意外吧。”林弈樓道。
岳清靈聲音略急︰“到底是什麼樣的秘密？”
“清靈妹妹……”
林弈樓聲音悠悠︰“其實，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者說，我不止是這個世界的人？”
躊躇等待著答案的岳清靈聞言怔住，一時沒有听懂︰“世兄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林家的少爺，其實在一歲多的時候就死了……”
“你說什麼？”岳清靈霎時驚身坐起，低頭看著林弈樓，猛地有種毛骨悚然之感︰“那你是誰啊？”
“林夫人，或說我那位未曾見過的娘親懷孕臨盆時，大夏正和赤淵打得如火如荼，每天各種軍報送呈，奶奶雖然不希望母親太過焦慮，但還是沒能阻止得了母親每日關心前線戰況，在看到父親遇伏，生死不明的戰報時，忍不住情緒激動，動了胎氣，就早產了。”
“林小少爺先天不全，從小就是個藥罐子，三天兩頭地生病，情況堪比缺脈之體還慘，一不小心，就容易夭折。本來嘛，林府也算頗有家資，仔細小心養著，問題也不算大。”
“只是人心叵測，可笑林家滿門忠烈，結果竟有人打起了吃絕戶的惡念！林家只剩遺子，若連這唯一的獨苗都沒了，前左翼神將府偌大的家產，根據大夏律法，自然得歸奶奶。”
“林家沒什麼親戚，爺爺和父親都是單傳，奶奶那人耳根子又軟，我那位姨奶奶可沒少從她手里挪借銀子，說是借，還不還的，懂的都懂。都說財帛動人心，真的，清靈妹妹，有時候為了貪欲，人真的是可以六親不認的。””
回想前世經歷，情不自禁共情的林弈樓語氣更加感慨︰“奶奶的親妹妹，我那位姨奶奶盯上了林府的家產，花大價錢買通了侍女，在驅蚊的燃香里混了點東西，林小少爺本就體弱，那陣子還染了風寒，終日奄奄一息的樣子，被那刺激的東西一激，眼楮一閉，說沒就沒了。”
“小孩子夭折，其實很正常，更何況一個先天體弱的孩子。只是那點手段在張叔眼里，根本上不得台面，自然沒可能瞞得住，姨奶奶全家上上下下，都被張叔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生不如死。但這有用嗎？奶奶失去了兒子兒媳，最後連孫子這個唯一的寄托都沒有了，哀莫過于心死啊。”
林弈樓說著說著，無比惆悵地舒出口氣。
岳清靈早已听得呆若木雞，怔怔問道︰“那後來呢？現在在我眼前的你，又是怎麼回事？”
“那會，就是把姨奶奶全家殺光了，也于事無補。莫叔身受重傷的時候，是奶奶救回來的。他說自己是孤兒，對他來說，奶奶就跟他母親一樣，見不得奶奶一副要陪孫子一起去了的絕望，他拼著元氣大損，舊傷復發的代價，施展了一次招魂禁術。”
“招魂禁術？”岳清靈極度詫異，昏暗的光線，都掩飾不住那眼神里的不敢相信︰“這世間真有這種術法？人死如燈滅，逆轉乾坤陰陽之法，歷來只不過是奇聞異事的故事罷了，竟然真的存在？”
“反正莫叔做到了，也不算徹底做到，真正的林小少爺還是沒了。”林弈樓也在床上坐了起來，嘆息說道︰“只有我！那個在曾經的世界，出了意外，大致就像被疾馳的馬車撞了的我，眼前一黑的時候，耳邊如有秘語輕吟，听不懂是什麼，就覺得有點吵，不耐睜眼的時候，我就成了林府的小少爺！”
“也算幸運吧，一歲半多點的孩子，話都說不利索，性格也沒成形，喊幾句奶奶也就糊弄過去了。除了知曉招魂術其實並不知道會招來什麼東西的莫叔，沒人知道這個秘密。那會莫叔天天盯著我，還怕我是什麼地獄里的惡鬼，防我跟防賊似的。回想起來，還挺有意思。”
岳清靈眼神一眯︰“那這種事，風師伯為什麼會知道？”
“他知道的不是這個。”林弈樓問道︰“你听過死劫之夢嗎？”
岳清靈遲疑說道︰“邪修法術，洛山上課的時候，听長老講過，會讓人回憶起心中無數至暗時刻，最終摧毀心防，讓中招之人自裁于夢中，繼而讓邪修成功奪舍。”
“沒錯，就是這個。初入洛山，我本以為北山涇源被關在幽冥石窟，記得那會，也是年夜。我趁夜探查幽冥石窟，就中了被關在里面的鐘玉嶺施展的死劫之夢。”
林弈樓百感交集地笑了笑︰“說實話，自從成為林家少爺，我活得挺痛快的，真想不出有什麼至暗時刻。所以，我夢見了，我的前世。那是個與這截然不同的世界，重要的是，我上輩子確實活得挺煎熬的。若不是風師伯感應到幽冥石窟里的異動，及時趕到了閑月閣，隨我一同入夢。我那會，大概真會被那個狗逼國師奪舍，讓他借機越獄幽冥石窟。”
“風師伯並不知道我是莫叔招魂引來這個世界的，但他見過我曾經生活的世界，知道我兩世為人，這個我身上，最大的秘密。”
昏暗的房間內，照目相對，岳清靈直感心緒紛亂，她知道林世兄身上有秘密，但著實沒想到會听到這樣一樁天方夜譚，甚至都有點見鬼感覺的故事。
他甚至搬出了風師伯！這讓岳清靈想說林弈樓就是在唬人胡言都說不出口，畢竟只要她去信一問，風師伯根本不會為任何人遮掩，若非實情，他不敢這麼說！
“風師伯……”岳清靈遲疑問道︰“當時什麼反應？”
“超級淡定！”林弈樓聳了聳肩︰“逼格拉滿地說了句，道說三千世界，有幸得見其一，但終究不是我的世界……然後就把我從夢中拉回來了。”
岳清靈默默咽了口唾沫，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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