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想問問你呢，你干什麼一直看我？”
翠屏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的臉色漲得通紅，低下頭再次撿起一塊石頭放進筐里。翠屏抬眼望去，發現余鶯兒離她依舊是那麼近，不由得嘟囔著緩緩開口說道。
“你今天怎麼沒和玉蘭吵起來？”
“啊？”
余鶯兒一時間也愣住了，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呢，沒有想到，翠屏竟然只是問了她這麼一個問題。不過，余鶯兒仔細想想，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的確就像一個炮仗似的一點就著，尤其是在面對宋玉蘭的時候。
自己羨慕她家里爹娘都在，偶爾還能托人給她送點東西，嫉妒她有崔嬤嬤這個干娘，做活都比她們輕松。所以總是和宋玉蘭嗆死，就算吃虧也不長記性。
“鶯兒，你是不是生病了？”翠屏滿臉擔憂之色，目光緊緊地落在余鶯兒身上。她心中確實對余鶯兒平日里的言行多有不喜，但是之前自己重熱差點性命不保，是余鶯兒不辭辛勞地到處求人，最終為她討來一副藥，這份恩情，翠屏一直記在心里。
如果余鶯兒是因為生病覺得自己不久于人世，所以才變了性子，那她……
“呸呸呸！誰生病了，我身體好著呢！”余鶯兒柳眉一豎，滿臉不高興地瞪著翠屏。在這大冬天里，生病對于她們這種小宮女來說，無疑是要命的事情。翠屏這話，在余鶯兒听來，可不就是在咒她嘛。
“那你怎麼一下子脾氣變得這麼，咱們相處這麼久了，你什麼性子我還不清楚？”翠屏干脆也放下筐子，擔憂的看著余鶯兒，“所以你到底怎麼了？”
余鶯兒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好。她的內心此刻也充滿了困惑，確實覺得怪怪的。在記憶里，自己分明就如同翠屏所說的那樣行事，可今日，她無論如何都覺得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表現。這突如其來的異樣感讓她陷入了沉思，卻始終理不出一個清晰的頭緒。
余鶯兒比翠屏略低一些，當她抬起頭時，映入眼簾的便是翠屏那滿含擔心的目光。這目光讓她感到無比別扭，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她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再去看翠屏，試圖躲避那讓她心緒不寧的關切眼神。心中的別扭情緒不斷蔓延，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翠屏的關心，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此刻的奇怪感受。
“好了好了，不就是我脾氣稍微好了點嘛。”余鶯兒不由得軟了嗓子。遙想當年，她爹還在世的時候，她曾跟著父親學習昆曲。那時，她爹常常夸贊她有一副好嗓子，此時她撒起嬌來得心應手，“我告訴你就是了。”
余鶯兒伸出手輕輕擺動著手指，示意翠屏湊近一些。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謹慎，先是仔細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確認沒有其他人注意到她們這邊後，才微微傾身，靠近翠屏。接著，她輕輕地抬起一只手，攏在嘴邊，然後壓低聲音，在翠屏耳邊輕聲說道，“我昨晚踫到貴人了。”
“貴人？你——”
余鶯兒趕緊用手捂住翠屏嘴巴，“你說那麼大聲做什麼！我的意思是，我遇到貴人們交流，我躲了起來！”
翠屏微微睜大了眼楮，一眨一眨的，余鶯兒緊張地看著翠屏，試探性地松開了緊捂著翠屏嘴巴的手。
“你沒被發現吧？”
余鶯兒搖了搖頭，她昨晚躲在那棵粗壯的梅樹下，听著貴人們交流，當時根本沒有細想，可現在仔細琢磨，她的心中涌起一種強烈的感覺。她總覺得後面那個聲音，應該……是皇上。
“我說你怎麼變了，別擔心，你都沒被發現，肯定不會有事的。”翠屏雙手握住余鶯兒的左手安慰她，余鶯兒也沒多說，兩人抓緊時間干活。
撿葉子的活不算特別輕松，尤其是找出地面的石頭，不能讓貴人賞花的時候找到，等她倆干完的時候，鞋子都濕了。
翠屏微微縮了縮身子，輕聲說道︰“鶯兒，等會兒咱們問問能不能借個爐子烤烤吧，這天兒實在是太冷了。”說完，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余鶯兒听了翠屏的話，也覺得十分在理，確實應該暖暖身子了。她點了點頭，心中開始盤算著等會兒該向誰去借爐子。然而，她們還沒來得及準備離開，就听到有太監那尖細的嗓音傳來，大聲喊道︰“你們幾個，趕緊去前面集合！”這聲音在寒冷的空氣中顯得格外突兀，讓余鶯兒和翠屏心中皆是一緊，她們不敢耽擱，連忙起身，朝著前面走去。
“發生了什麼啊？”
“別多說，趕緊過去，是皇上身邊的甦公公過來了。”
余鶯兒與翠屏對視一眼，她的心中始終覺得，甦培盛此番過來，十有八九是因為昨晚的事情。而翠屏亦是滿臉擔憂之色，她緊緊地握住余鶯兒的手。兩人的心里都在不停地思忖著這件事，然而盡管思緒萬千，她們的步子卻一點兒也沒慢下去。
當她倆到達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宮女和太監跪在地上了。張公公和小廈子就在前面站著，低聲說著話。翠屏連忙拉著余鶯兒，在人群的最後面跪了下來。她們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都安靜點，安靜點！”張公公點點人數，發現人數齊了，上前和小廈子耳語幾句，隨後甦培盛就走了出來。
“皇上有旨，今年節下宮中同慶，皇上出了個對聯，無論是太監或是宮女，誰要能對的上的，皇上重重有賞。”
“那就勞煩公公說給咱們听听，咱們大伙兒雖然不太懂，但是也可以和大家一同樂一樂嘛。”
听到這兒，余鶯兒心髒砰砰亂跳，她好像有預感，就是昨晚那事兒。
“可都听清了，”小廈子清清嗓子，“皇上的上聯是逆風如解意。”
“有誰知道啊？”
余鶯兒心頭的一塊巨石終究是落下了，果然就是昨晚的貴人。翠屏還在思考著下聯怎麼對，忽然注意到余鶯兒臉色不對勁，悄悄捏了下她的手，余鶯兒回過神，心里忽然有一個念頭。
余鶯兒抬頭挺直了背，眼睫不停地顫抖著，沒有直視甦培盛的目光，緩緩開口。
“容易……莫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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