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害怕你。”
“什麼……”
青木雪一時怔住，那雙綠色眼楮里透露出的憐憫讓她差點站不住腳。
“你知道你父母留下的是什麼嗎？”
“二十年前，他們以手中的研究項目為籌碼獲得組織的庇佑，七年的時間，終于在十三年前實驗成果初具雛形，結果卻由此招致禍端，哪怕是具有先見之明的那位先生，也僅僅只來得及救下一個你。”
救她？救她有什麼用？
青木雪不知道她父母生前在研究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毫無疑問的是它的價值絕對非同尋常。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們因它而生，也因它而死。
能引得那麼多勢力爭搶……哪怕最後歸于組織，也讓烏丸蓮耶忌憚得跟什麼一樣。
有點好奇了啊……
老東西難得失算一次，這種東西怎麼能讓她知道呢？她知道了就肯定是要搶的啊。
沒辦法，她可是個十足的野心家，還是個壞透了的瘋子。
“……我有什麼值得他害怕的。”
眼前的女孩忽然泄了力，一步一步挪到窗邊，遠處繁華高起的霓虹落在那雙眼楮里，孤寂落寞。
琴酒其實並不明白，不明白青木雪那堪稱濃烈熾熱的情感。
明明和雙親聚少離多，明明十一歲就進入了組織，明明所有的觀念塑造都是嚴格按照組織標準進行的，甚至中途還經歷過一次記憶缺失，她哪里來的對父母那麼猛烈的親情？
或許琴酒畢生都不會明白，和他這種自小在組織里拼盡全力長大從來沒有感受過父母親情的人不同，像青木雪這樣半路加入組織的人只會對過去為數不多的溫情更加懷戀，念念不忘。
畢竟，從未擁有過和擁有過後又再次失去，如何能比。
“我不過是個連自己父母都保護不了，總是給別人帶來麻煩，自己一個人好好生活都做不到的……廢物。”
“倒也值得他忌憚……”
“那你呢？”
臨窗而立的人忽然開口，那聲音天籟般縹緲，仿若風一吹就散。
青木雪轉過身直面琴酒，酒店明亮的燈光照進她的眼底，淡漠又瘋狂。
“為什麼把這些透露給我？明明只要一直瞞下去就好了，我不知道這些，就不會有多余的糾葛，理不清，剪不斷……也不用擔心我會和你們反目成仇。”
“還是說是老頭子的意思？他終于要到極限活不下去了嗎？所以才想著松手下放給我，讓我拿著那些東西給他去搏一線生機？”
“……分毫不差。”甚至連boss的心理都被她揣摩得一清二楚。
青木雪很聰明，這一點琴酒比誰都清楚。
或許是血緣的關系，流淌在血液里的東西不會騙人，她確實完美繼承了她父母的優秀基因。
從她來到組織的那天起，她就是天上最亮的明星，她優秀，同齡人里她是最有天賦的，每每測試總是第一，她能力強，別人還在膽戰心驚她已經獨自完成任務取得了代號，她瘋狂，行事乖張自我主義過剩，她明媚開朗，在陰暗的組織里格格不入，因而被所有人有意無意寵成太陽……
也正因如此，她被忌憚，被懷疑，被猜忌，被不信任。
“你們都一樣……”
只是，從來都沒有人抓住她。
倫敦確實和日本不一樣。
日本除了入秋時標志性的雨水，幾乎整個秋冬都是干燥寒冷的，而倫敦乃至整個英格蘭地區，全年都是很溫和濕潤的氣候。
很適合安享晚年的一個地方，青木雪想，如果她有那個打算的話。
在皇家公園附近買下一座別致寧靜的小院，伴著晨起的鐘聲、鳥鳴，沒有擾人心神的紛紛擾擾世俗糾葛，只有院落里緩慢生長的苔蘚和腐爛的落葉，或許還會有一只自由自在的貓，閑來無事還能抱它到泰晤士河畔遛遛彎……
這大概就是人生圓滿了。
街道旁鋪滿的落葉並沒有掃去，街道旁鋪滿了厚厚的一層，就像是一條金色的地毯一般，從街頭一直延伸到街尾。
這個街區似乎非常崇尚留住秋天的氛圍，讓人們能夠更長久地感受到那份獨屬于秋季的寧靜與美好。
或許有一天，當新的季節來臨，這里又將被另一種風景所取代，但此時此刻，這滿街的落葉便是秋天在倫敦留下的最美印記。
青木雪端坐在街邊一家露天咖啡廳有些年歲的老舊鐵質餐桌邊，勺子攪動著早已涼透的拿鐵。
她已經盯著看了很久，圓桌中央那本泛黃老舊的筆記本。
夏日的遮陽傘還沒有撤下去，擋住了頭頂不算強烈的日光，投下一小片陰影。
沒想到，怪盜先生出趟任務，還會有意外收獲。
放下勺子，青木雪終于拿起那牛皮封面的老舊筆記本。
手指劃過布滿褶皺紋理的表皮，異樣的感覺從指尖隨血液流通到心髒，明明太陽被擋在了外面，卻有溫暖在蔓延。
基德送來的時候什麼也沒說，這只是那個小姑娘層層保護之下，同她最重要的吊墜放在一起，鎖在保險箱里的。
她其實早就猜到了，在怪盜基德拿出來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里面大概是什麼了。
但是，她始終缺點勇氣去翻開。
她不確定基德有沒有翻開看過，有沒有看見里面的東西，從而窺見她內里最隱秘的不堪。
但那都不重要了。
下午兩點鐘的太陽開始慢慢西斜下沉，大本鐘整點的鐘聲穿過城市的喧囂落到耳邊，朦朧中的模糊，不甚清晰。
青木雪的手指落在紙頁上爬滿的字跡，經年的油墨並沒有褪去色彩，筆鋒凌厲干脆在空白的紙頁上輕輕訴諸著簡單的日常。
這是一本老日記，零星的日語夾雜在英語與德文中間，描繪著一家三口的生活。柴米油鹽，三餐四季，零零碎碎又斷斷續續地寫了五年。
青木雪眼眶有點酸，曲起的手指再也翻不動那重若千鈞的紙張。
在這寥寥幾張紙里，沒有組織，沒有追殺與背叛，沒有心機與算計，只有簡單的一對夫妻和他們寵愛的女兒。
平淡幸福。
原來她也擁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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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很容易丟掉的，人一走，家便成一幢空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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