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這樣的閑談，輕松且愜意，兩個人從正廳轉到庭院的躺椅上，拿著草帽蓋住迎面直射的暖陽，就這麼悠哉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夢回大樹村，那些夏日烈焰下，他們兩人便是這麼打發時光，劉恆辰小憩，李鴻武則會在一旁看書。
這麼多年來，除了住所變了，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變。
球球帶著他的貓崽慵懶的趴在劉恆辰肚子上打著呼嚕，旺財三只也打著呵欠窩在李鴻武腳邊，躺椅邊上擺著茶點和瓜子，這舒坦勁兒惹得劉恆辰連連發出長嘆。
“呵啊......美哉美哉。哥，你說人這一輩子，追求的是什麼呢。我感覺我就這麼懶懶的曬著太陽就足夠了。”
一陣帶有涼意的微風吹入院中，李鴻武抬手壓住帽檐。
“在之前，我可能會想著，做一個好的君主，治理國家，造福百姓，身後千百年被世人愛敬。現在...”
被帽子遮住的唇角揚起，他接著道。
“這種日子倒也不錯。”
“你會後悔沒有當上皇帝麼？”
“後悔？！你是沒看老三忙成什麼樣子，這還是有李荀章欽甚至柳曦他們一眾老臣在旁輔佐的功勞，每日那奏折堆得都把他淹在書桌里頭了。我可不想這麼累。”
“嘶...你這麼一說，咱們好像這麼躲懶好像不太地道。”
李鴻武拿下帽子看向劉恆辰。
“路是他自己選的，沒人強迫他，況且他雖然累，但看著景朝在自己的治理下一步步走上正軌，那小子別提心里有多滿足了。”
劉恆辰手指像彈琴一樣撓著球球的下巴，即將做姥姥的狸花貓發出呼嚕嚕的聲響，幾只麻雀落在了庭院，球球身旁的幾只已經成年的貓崽瞬間被吸引注意力，跳下劉恆辰的肚子，趴在地上預備捕獵。
“你若擔心，何不去看看他，又不是不能見他。”
“這...我一介平頭百姓，隨意出入皇宮，讓人看到了不好吧。”
“你啊，就是想太多，平時嘴上說著你最煩規矩，到頭來最重視這些規矩的還是你。”
“畢竟他已經做了皇帝...不能總為我壞了這些規矩制度。”
李鴻武嘆了口氣，
“老三是天子，他就是規矩本身，你為我們兄弟三人付出這麼多，這些事情就心安理得的享受就好，何必整日擔心這擔心那的。”
“我知道...但，我又不是為了圖你們什麼才。”
李鴻武翻身堵住劉恆辰的嘴。
“行了，我們幾個都知道，弟弟別廢話，咱們今兒就動身，想必這會兒過去，老三正在御書房批奏折呢，順道再去看看母後，後宮如今空無一人，除了每日老三老四去給她請安之外她可要悶壞了。”
“那商會的事...”
李鴻武摁住劉恆辰的腦袋狠狠地揉搓一番。
“我懂你的意思，我不會現在提的，你不就是希望老三不會有失公允，因為是你的緣故而做出錯誤的判斷麼。”
“嗯...”
“起來！我去備馬，咱們去探親去。”
“好嘛好嘛，別催我！我去換身衣裳。”
————
宮里什麼都不缺，哪怕劉恆辰再三強調，這麼空手登門拜訪不太妥當，李鴻武也只是報之一笑，對他說。
“且不說咱們是一家人，這天下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你去宮里亮一下那枚牌子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更別說你拿吃的過去，還要被小太監試毒盤問，這多麻煩。”
“你怎麼知道我要拿吃的過去！我又不是不會做其他的禮帶過去！”
“...願聞其詳。”
劉恆辰剜了李鴻武一眼，惡狠狠道。
“那不帶就不帶吧！可惡。”
“放松些，咱們就當是去大一些的書院探望弟弟而已，你這搞得到時候大包小包帶進去，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回娘家呢。”
“...不害臊！”
“哈哈哈哈哈。”
城里的經濟正在慢慢復甦，不管是哪個時代，華夏大地上的人們總是能展現出無可比擬的堅韌，天災並未將百姓擊垮，反而更顯蓬勃生命力，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劉恆辰不得不感嘆道。
“若沒人說，看這景象，誰知道年初有那場大雪災...都跟沒事兒人一樣。”
李鴻武也望向人流。
“自怨自艾可活不久，世道便是如此。”
“你這感慨是從何而來，跟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一樣。”
說罷，劉恆辰便捂住嘴，連忙道歉。“我.....抱歉，哥...”
戰爭是殘酷的，對敵人是殘酷的，對這些活下來的人更是殘酷，看著熟悉的手下在沙場上變成冰冷的尸體，在火光中魂歸故里，沒有人能強大到將這些情緒消化干淨。
劉恆辰是知道的，兩人在宮中住在一間寢殿的日子，李鴻武午夜時常會呢喃呻吟，他看似堅強，灑脫，但實際上心里不知道被這些生死別離摧殘的如何千瘡百孔。
話已經說出口，劉恆辰知道自己嘴快戳痛了李鴻武的心，于是只好收緊抱住李鴻武腰桿的手，臉貼上他的背，以求能讓他得到些許安慰。
李鴻武收回一只手，輕拍劉恆辰的手背，柔聲道。
“過去的都過去了，刀劍無眼，我能活著回來已是萬幸，我知道你是無心的，況且，我剛才不說了麼，自怨自艾是活不長久的，如今我也不是一人獨活，是背負著千萬將士的犧牲活著，單憑幾句話，可打倒不了我。”
“你這話說的...還挺滲人的，感覺咱們家里的院子時時刻刻都住滿了跟你回到故鄉士兵魂魄一樣。”
李鴻武哈哈大笑起來。
“弟弟不是不信鬼神麼，怎麼反而相信人死後會有魂魄。”
“...這兩者，又不沖突。”
“這倒也是，行了，本來今兒去看老三他們，該是開開心心的，可別再說這些舊事了，免得母後看見了又說我欺負你。”
劉恆辰疑惑。
“為什麼說又字。”
李鴻武微眯起眼，撇起嘴，不滿道。
“這我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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