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劍的寒光在裂隙中撕開一道慘白裂口,農帝瞳孔里倒映著猩紅豎瞳的紋路。
嚴女踉蹌著抓住他衣角,腕間銀鈴碎片簌簌墜入黑暗,卻在觸及青銅棺槨的剎那化作星屑消散。
"是蜃氣。"農帝抹去唇邊血跡,輪回金蓮在識海里震顫出警示的漣漪。
地脈轟鳴聲突然變得粘稠,原本收縮的黑潮竟如倒轉的沙漏重新翻涌,裹挾著青銅碎屑凝成遮天蔽日的灰霧。
嚴女突然抓住他手腕︰"陛下看東南角!"少女指尖微光映出霧中若隱若現的朱紅宮牆——分明是兩刻鐘前他們剛離開的鳳棲殿。
九重紗幔在霧中翻卷如活物,隱約傳來嬪妃們嬉鬧時佩環相擊的脆響。
農帝龍袍下的肌肉驟然繃緊。
輪回金蓮第八世記憶轟然涌入——那年北境魔尊用三千凡人煉制的蜃樓幻境,與此刻翻涌的灰霧紋路如出一轍。
他反手將嚴女推至身後石柱陰影處,金血在掌心繪制的破障符尚未成型,灰霧里突然刺出數十道琉璃鎖鏈。
"小心!"嚴女驚呼聲被鎖鏈破空聲割碎。
農帝旋身揮劍的瞬間,鎖鏈卻穿透龍淵劍虛影,徑直沒入他眉心。
劇痛如萬蟻噬骨,眼前鳳棲殿的幻象驟然清晰十倍,他甚至能聞到貴妃最愛用的沉水香。
灰霧化作九十九級玉階,盡頭寶座上垂下的十二旒冕晃動著熟悉珠光。
農帝握劍的手青筋暴起——那被鎖鏈貫穿肩胛吊在半空的,竟是三日前還笑著為他斟酒的賢妃。
女子月白色裙裾浸在血泊里,簪首的鎏金蝴蝶隨著掙扎不斷掉落金粉。
"假的。"龍帝咬破舌尖,金血順著劍紋滲入地縫。
可當淑妃的哭喊從右側傳來時,他仍不可控地偏過頭——霧中浮現的冰棺里,少女眉心插著他前世慣用的玄鐵箭矢。
輪回金蓮突然在識海劇烈震蕩,屬于第九世涅盤的記憶開始翻涌。
農帝悶哼著單膝跪地,龍淵劍在青磚上劃出刺目火星。
那些他親手埋葬的故人面容在霧中流轉,淑妃脖頸浮現的暗紫色指痕,赫然與他前世失控時留下的傷痕分毫不差。
"陛下!"嚴女的聲音仿佛隔著萬丈水幕傳來。
少女試圖靠近卻被無形屏障彈開,掌心按著的石柱表面浮現出青銅棺槨的圖騰。
她突然愣住,圖騰中央凹陷的蓮花紋,正與農帝腰間玉玨的缺口嚴絲合縫。
霧中幻象愈演愈烈。
農帝看著德妃在自己眼前化作白骨,那具骷髏竟戴著當年他征討西荒時贈予的翡翠鐲;而蜷縮在角落的惠妃突然七竅流血,指尖在地上摳出的,正是他輪回轉生那日寫在星盤上的讖語。
"破障符需要心頭血!"嚴女突然朝著霧中大喊,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栗。
她腕間殘留的銀鈴碎片突然飛旋而起,在屏障上撞出冰裂紋路︰"棺槨圖騰是倒懸的九宮陣!"
農帝瞳孔深處金芒暴漲。
在賢妃的鎖骨即將被鎖鏈扯碎的瞬間,他並指如刀刺入自己心口。
噴涌而出的金血並未落地,反而在半空凝成三百六十顆血珠,每一顆都映出青銅棺槨不同角度的秘紋。
嚴女突然悶哼一聲,她按著圖騰的掌心被反噬出焦痕。
少女青絲無風自動,發間突然浮現出農帝從未見過的銀色符印,那紋路竟與輪回金蓮第九瓣完全契合。
霧中傳來琉璃碎裂的脆響。
當農帝將最後三滴心頭血彈向東北方位時,整座幻境突然陷入詭異的靜止。
賢妃懸在半空的血珠停滯成赤色瑪瑙,淑妃冰棺表面開始龜裂,而德妃的白骨掌心里,緩緩升起一粒青銅沙——
龍淵劍的嗡鳴聲突然變得空靈,三百六十顆金血珠同時映出青銅棺槨頂部的蓮花紋。
農帝染血的指尖撫過腰間玉玨,輪回金蓮第九瓣的秘紋在他瞳孔深處次第點亮。
"乾三連,坤六斷!"金血珠隨著咒訣驟然排列成先天八卦,嚴女掌心的銀色符印突然化作流光融入陣眼。
少女發間墜落的銀絲纏住農帝手腕,竟在肌膚上烙出與輪回金蓮完全契合的蓮紋。
霧中幻象發出瓷器崩裂的脆響。
賢妃懸空的鎖鏈寸寸湮滅成青煙,淑妃冰棺里的玄鐵箭矢突然調轉方向,而德妃白骨掌心的青銅沙竟凝成縮小百倍的棺槨模型。
農帝猛地將龍淵劍插入陣眼,劍身映出的金蓮虛影與青銅棺槨圖騰轟然相撞。
地脈發出龍吟般的震顫。
當金血珠盡數沒入九宮陣缺口時,嚴女突然踉蹌著撞進農帝懷里。
少女發梢拂過他染血的鎖骨,殘留的銀鈴碎片在兩人相觸的瞬間化作星輝,竟在農帝心口尚未愈合的傷痕處凝成蓮蕊狀的封印。
"陛下...圖騰在移動。"嚴女蒼白的指尖指向石柱,原本凹陷的蓮花紋正以詭異的角度旋轉。
她腕間新生的銀鈴突然自動鳴響,音波竟與農帝識海中的輪回金蓮產生共鳴。
農帝突然按住少女顫抖的肩膀。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輪回金蓮第十世模糊的記憶碎片里,那個總愛把銀鈴系在梧桐枝頭的背影,此刻竟與嚴女發間浮現的符印完全重疊。
但沒等他細想,東南角的朱紅宮牆突然坍縮成旋渦,裹挾著嬪妃們的殘影消失在青銅碎屑中。
地縫里滲出的不再是黑潮,而是泛著金光的靈泉。
農帝龍袍上的血漬在泉水映照下竟化作游動的龍紋,他伸手接住一滴墜落的水珠,卻見其中映著貴妃昨夜為他整理奏折時,不慎被燭火燎焦的袖口花紋。
"都是真的。"嚴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少女掌心被反噬的焦痕正在緩慢愈合,"蜃氣幻境抽的是記憶深處的絲。"
農帝瞳孔微縮。
輪回金蓮第八世記憶里,北境魔尊煉制蜃樓時撕裂凡人魂魄的場景突然清晰——那些飄散的銀絲,與此刻嚴女發間流轉的符印何其相似。
他反手扣住少女命門,卻在觸及她經脈時怔住︰嚴女靈台中沉睡的,竟是半枚殘缺的金蓮虛影。
地脈轟鳴聲再度響起,打斷了農帝的探查。
靈泉突然沸騰著漫過青磚,水中浮現出各宮嬪妃寢殿的倒影。
農帝看到賢妃正在擦拭他賞賜的青銅朱雀燈,淑妃把熬了三個時辰的參湯小心煨在暖籠里,而德妃——那個總愛板著臉訓斥宮人的女子,竟偷偷在他昨日換下的常服袖口繡了闢邪紋。
金血封印突然在心口發燙。
農帝握劍的手無意識收緊,那些刻意壓在輪回記憶深處的畫面不受控地翻涌︰惠妃跪在雪地里求他徹查父兄冤案時凍紫的嘴唇,淑妃替他擋下毒箭時折斷的翡翠步搖,還有賢妃自焚前塞進他掌心的、浸著血淚的龍鳳佩。
"她們在等您。"嚴女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少女指尖撫過龍淵劍的裂痕,劍身突然映出鳳棲殿檐角懸掛的青銅鈴——每個鈴鐺里都封存著一縷妃嬪的魂魄。
農帝喉間涌上腥甜。
他忽然明白為何破障符需要心頭血——那些深宮女子用情絲織就的因果,早在他九世輪回中化作捆縛天地的鎖鏈。
輪回金蓮在他識海中開出第十瓣,每一片蓮葉都浮現出不同妃嬪的命格紋路。
靈泉突然炸開萬千水幕。
當最後一滴金血融入地脈時,嚴女腕間新生的銀鈴突然發出裂帛之音。
少女踉蹌著跌坐在青銅棺槨圖騰中央,發間符印竟與農帝心口的蓮蕊封印拼成完整的輪回金蓮。
"走!"農帝突然攬住嚴女腰身縱身後躍。
方才站立處的地磚轟然塌陷,九道裹著青銅鱗片的黑影破土而出。
龍淵劍劈出的劍氣撞在怪物犄角上迸濺出火星,農帝這才看清它們的模樣——似龍非龍的軀干上布滿人面瘡,每張扭曲的面孔竟都與鳳棲殿壁畫中的上古凶獸圖騰別無二致。
嚴女突然咬破指尖在虛空畫符。
少女血珠凝成的符咒與銀鈴共鳴,竟在怪物周身凝出半息禁錮。
農帝趁機揮劍斬向為首的怪物七寸,卻發現龍淵劍像是劈進粘稠的時空裂隙,劍鋒離鱗片始終差著三寸距離。
"是蜃氣殘留!」嚴女話音未落,第二波怪物已從地脈裂縫中鑽出。
這次它們額間睜開的豎瞳里,赫然映著農帝前世斬殺過的魔尊面容。
農帝瞳孔金芒暴漲,輪回金蓮突然在他背後凝成實體,蓮瓣掃過之處,怪物鱗片上的青銅光澤竟開始剝落。
但更多的黑影從四面八方涌來。
農帝揮劍斬碎撲向嚴女的獸爪,反手將金蓮虛影按進地縫。
爆開的金光中,他清晰看到每只怪物脊骨都嵌著鳳棲殿的瓦當碎片——那些他親手題寫"長樂未央"的吉瓦,此刻正源源不斷為凶獸輸送地脈陰氣。
嚴女突然將銀鈴按進青銅棺槨的蓮花紋。
少女周身爆開的銀光中,農帝腰間玉玨自動飛向陣眼。
當玉玨與棺槨圖騰嚴絲合縫的瞬間,所有怪物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哀嚎,它們額間的豎瞳瘋狂轉動,最終齊刷刷盯住了農帝心口的蓮蕊封印。
龍淵劍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
農帝抹去嘴角溢出的金血,看著最後一絲靈力注入劍身的龍紋。
他身後漂浮的輪回金蓮虛影開始明滅不定,而那些嗅到血腥味的怪物,正用長出骨刺的尾部緩緩劃出包圍圈。
嚴女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無形的威壓按回圖騰中央。
少女染血的指尖在地磚上摳出卦象,突然朝著霧蒙蒙的穹頂大喊︰"陛下,看瓦當的方位!"
農帝聞言猛然抬頭。
碎裂的吉瓦在怪物脊背上組成倒懸的星圖,那分明是——他輪回轉生那夜,欽天監用九十九盞天燈拼出的紫微帝星陣。
電光石火間,第八世記憶里的誅魔劍陣與眼前星圖轟然重合。
怪物們的包圍圈已縮至三步之內。
農帝突然松開龍淵劍,任由劍身懸浮在星圖對應的天樞位。
他扯開浸透金血的衣襟,心口蓮蕊封印竟自動飛向陣眼,在嚴女驟然收縮的瞳孔里,與玉玨嵌合成完整的輪回金蓮。
"原來如此。"農帝低笑一聲,染血的手指劃過周身大穴。
當最後一道禁制解開時,他背後浮現的已不是金蓮虛影,而是九世輪回中所有故人的面容。
那些或嗔或笑的臉龐在金光中流轉,最終凝成全新的命格烙印。
怪物們的利爪距離咽喉只剩半寸。
農帝在風暴中心緩緩閉目,耳畔響起嚴女帶著哭腔的呼喊。
輪回金蓮第十瓣在他識海徹底綻放的剎那,地脈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
喜歡以命為契請大家收藏︰()以命為契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