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沒有趕車人。
所有人都鑽進了愽愽車里，車還未穩妥落座，最前頭的愽愽便猛地一聲長叫，蹄聲如雷，直沖入漆黑的通道。
單靈靈下意識想扒著車窗，再回頭看一眼外頭的金山。
然而，這次愽愽跑得飛快，外面的一切在她眼中迅速化作一道道模糊的殘影，狂風從縫隙中灌入，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吹飛出去。
“哎！”單靈靈驚呼了一聲。
“抓穩！”墨灕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將她重新拉回了車內。
“靈靈姑娘小心些，愽愽全速前進時，速度幾乎可以媲美玄豹大人。”
玄豹？
那不是天地五界公認的速度之王嗎！
這不就意味著……她現在正坐在整個天地間最快的交通工具上？
單靈靈趕緊規規矩矩地縮回座位里，點頭如搗蒜︰“明白了，明白了。”
她回憶著昨晚的行程，不禁嘀咕了一句︰“可昨晚回來也沒這麼快啊，我還以為……”
“因為這次不同。”墨灕耐心解釋，“我們得從下北城穿越整個東城，再橫跨南城才能抵達熔焰工坊。”
“如果按照昨晚那種速度，至少得跑上好幾天。”
“更重要的是……”墨灕眉眼微斂，語氣也低了幾分，“這一路上，必須避開耳目，愽愽全速疾行時，幾乎沒人能察覺我們的蹤跡。”
“所以姑娘耐心安坐便好。”
墨灕說這話時，眼角彎彎的，帶著幾分玩味與安慰，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單靈靈，目光犀利得像是能把人看穿。
單靈靈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轉移話題︰“墨灕，我可以這麼叫你吧？”
“姑娘隨意。”
“那你……”她猶豫了一瞬，還是忍不住問出口︰“為什麼一直戴著面紗啊？”
她話音剛落，旁邊的離昆像是被電了一下，立刻低聲打斷她。
“靈靈姑娘——！”
他一臉緊張，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墨灕，似乎怕她會因此動怒。
額……
這恐怕……是獨屬于墨灕的禁忌。
“哦哦，戴面紗挺好的，適合做地下工作。”
單靈靈有些尷尬，趕緊笑了笑，想要糊弄過去。
“無妨。”墨灕卻抬手制止了離昆，語氣平靜又淡然，“姑娘與我們初識，好奇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你想知道，我便讓你看看。”
她說著伸出手指，搭在耳側輕輕一拉，緩緩揭開了自己面紗的一角。
“只是……”墨灕頓了一下，嘴角微勾，“姑娘別被嚇到才好。”
“我不會……”單靈靈話還沒說完，整個人便呆住了。
墨灕的臉，從鼻尖以下，遍布縱橫交錯的傷疤。
她的嘴角似乎曾被利刃撕裂，傷口已經愈合完整，但是卻豁開了詭異的角度。
嘴唇也有一半像是被生生削去，只剩下薄薄一層，帶著令人心悸的詭異與痛楚。
這張臉，詭而不丑，驚而不駭，卻足以令人沉默。
單靈靈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她意識到自己一直盯著墨灕看，連忙低下頭，不再讓目光停留在那張布滿傷痕的臉上。
察覺到她的反應，墨灕輕輕苦笑一聲，緩緩將面紗重新戴上，語氣里帶著一絲自嘲。
“現在，姑娘應該明白我為何總是遮著臉了吧？”
……的確明白了。
單靈靈點了點頭，心中卻涌出無數疑問。
墨灕臉上的傷，是怎樣造成的？又是誰，竟能下如此毒手？
“是九陰。”
一直沉默的林杰忽然開口，打破了車廂里的凝滯。
“是他干的。”
“啊？”單靈靈驚愕地看向他，“為什麼？！”
“我出生在下北城。”墨灕接過了話頭，聲音平靜，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我的父母，是‘九陰’的虔誠信徒。”
“不是現在這個九陰，而是……傳說中的‘九陰’。”
“每年冬季，寒雪降臨時，他們都會焚香祈禱，期盼那位‘神只’降世，重塑幽冥國的秩序。”
“後來，下北城真的出現了‘九陰’。”
“而就在那一年，我出生了。”
墨灕嘴角微動，苦澀浮現︰“我的父母，為了表達忠誠，將還在襁褓中的我獻了出去。”
“他們把我，親手送到九陰面前。”
“我在他身邊，一待就是十年。”
“你見過九陰本人？！”單靈靈倒抽一口氣，驚呼出聲，“那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應該是見過吧。”墨灕蹙起眉頭，眼神略顯迷惘，“但我的主魂……被他篡改過，我記不得他的臉，也想不起我親生父母的模樣。”
“在他身邊，不止我一個孩子，還有很多……和我一樣，被親人當作供品送來的孩子。”
“他把我們聚在一起，洗腦、灌輸，讓我們相信他才是真正的幽冥之神，而非國主大人。”
“他說只有他能帶我們走出痛苦，給予救贖。”
“所以，我們要無條件地信他，信仰他，甚至……愛他。”
她說完這句話時，語氣極輕，卻像有千鈞之重，沉沉落進單靈靈心里。
她想象著那個女孩，被獻祭、被隔離、被灌輸、被剝奪選擇權的童年。
眼前這個溫和理智的墨灕，究竟是怎樣一步步從那樣的深淵中走出來的？
“他在我們身上做實驗，如何讓幽冥國人離開這片土地，如何剝離出完整的魂魄，還能將魂魄轉移到其他的軀體之中。”
“我的運氣比他們好，我留在了九陰身邊，成為了他的侍童，沒有慘遭那些毒手。”
“一開始，我以為這樣的生活是正常的。”
“直到有一天，我見到了一個和我們完全不一樣的小男孩。”
“那次，九陰帶著我們去到一個他為自己修的廟里，他去接受信徒的供奉，而我玩心很大，偷偷的跑出去了。”
“我就撞上了那個男孩。”
“他和我們完全不一樣，他從其他城來到這里，當然，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幽冥國有這些地方。”
“他天真大方，但是讀過很多書，他給我講了好多好多關于外面天地的故事。”
“我從那一天開始，知道了天地的真相。”
“九陰不是我唯一的神，他只是一個想要滿足自己野心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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