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一下,姜遠嘴里的牛肉還沒咽下去,就成了那個剛出生的嫡皇子之師。
趙祈佑與鴻帝、伍禹銘是開心了,但黑臉的人大有人在。
西門楚與崔錄景自不用說,姜遠當了太子少保,就等于堵成了門閥士族最後的退路。
誰不知道姜遠與趙祈佑是穿一條褲子的,很多對付門閥士族的損招陰招,不都是姜遠出的麼。
那分襲爵位法,不就是他干的好事。
姜遠教出來的太子,日後上得大位,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士族。
就連張興都不停的變幻神色,有擔憂也有一絲喜意,極其復雜。
此時眾人才知伍禹銘的老辣與厲害,不愧是輔佐過三朝帝王的老臣。
伍禹銘推薦姜遠,並非只是讓他當個太子之師,而是將方方面面牽制住了。
門閥士族不敢反對,因為姜遠背後還站著姜守業與上官雲沖,文武與皇權一綁,便堵了士族的路。
同時也拴死了姜遠,先前說了,師為半父,太子若出點什麼岔子,姜遠跑不了。
伍禹銘此舉是拴他,也是在保他,所謂父不奪子之物。
師父也是父。
免得將來姜遠功高震主,生出意外來。
若是他日,趙祈佑與姜遠生出間隙來,趙祈佑也不會輕易拿姜遠如何。
再者,也以制衡外戚,以姜遠的出身,不管是出于利益考量,還是單純的保太子,都會制衡外戚。
姜遠暗嘆時遠不濟,被擠在了這中間,放眼看去,全是敵人。
暗自腹誹伍禹銘這老頭,全身都是心眼子,他的舉薦不存在半點恩情,全是利益算計。
姜遠先前還得意自己算計了伍雲鑒,轉頭就被他爺爺給算計了,還真是因果循環。
在皇權之前,果然沒有半點情分好說,都是全盤考量。
姜遠此時也只有認栽,與伍禹銘這等老家伙比起來,自己太嫩。
姜遠眼珠轉動著,又瞟向伍澤。
伍澤攤了攤手,一副你認命的架式。
姜遠暗哼一聲,又看向正在狂書的伍雲鑒,暗道,你家老爺子算計我,就怪不得我算計你了。
伍雲鑒打了個冷顫,抬頭看去卻又找不著源頭,只道是天涼了。
“眾愛卿,事即已議定,來,飲酒。”
趙祈佑見得姜遠滿臉無奈之色,又道“豐邑侯,朕拜你為太子之師,朕先敬你。”
姜遠有氣無力“怎敢讓陛下先敬微臣。”
既然事已成定局,長樂宮中又恢復了快活的氛圍,君臣頻頻舉杯。
這一喝,就喝到了下午才散。
姜遠打著酒嗝,站在長樂宮前,看著荷塘中的兩只鴛鴦吟道
“庭前小鴨叫嘎嘎,搖搖擺擺啄蓮花。
以為池里它最大,誰知後邊有老鵝…”
姜遠吟得幾句,只覺尿意上涌,撩了袍擺就往宮角的桂樹下跑去。
“啊…”
幾個宮女路過,驚叫一聲連忙捂了眼,只是那手指縫張得能跑驢又是怎麼回事。
姜遠又吟道“老伍一網甩過來,是鴨是鵝皆打盡,悲哉!”
“你口中的老伍,是指老朽麼?”
姜遠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姜遠下意識的轉身,伍禹銘就遭了殃,尿了他一身。
“咳,伍師公,您這可怪不得我。”
姜遠訕笑了一聲,表示抱歉。
伍禹銘卻是不以為意,笑道“你怪老夫算計你,不念師門情誼,尿老夫一身,也是老夫活該。”
姜遠忙扶了伍禹銘“師公,您這這話說的,徒孫哪有怪您。”
伍禹銘哈哈笑道“你都叫老夫老伍了,口是心非。”
“徒孫隨口作一打油詩,您老還當真了。”
伍禹銘撫了撫胡須,正色道“你怪我也情有可原,但都是為了這天下蒼生。
你有能力,有想法,就應該去實現它,天下要改變規則,從來不是一代君主能做到的。
教好太子,才能讓你修的路不斷,才能有人繼續修。”
伍禹銘看向姜遠眼神充滿了疼愛之色
“我知你不喜被枷鎖困住,但你開格物書院,不也是想讓天下百姓安康,開萬世太平麼?
我等老了,就只能指望你們這一代,大周看似繁榮,實則是一灘死水。
你便是那顆激起巨浪的石子,你可懂?”
姜遠鄭重的點點頭“懂了!就像麻雀飛不動了,找個蛋來,指望這個蛋來飛。”
伍禹銘呆愣在當場,突然舉了紫竹拐“你這混賬,今日老夫要清理門戶!”
姜遠忙閃身到一旁,叫道“你別追我哈,若是摔倒了可別訛我!”
伍禹銘將手中的紫竹拐一拎,追著姜遠打。
還未散盡的群臣看得目瞪口呆,能把伍禹銘氣得年輕二十歲的,也就只有姜遠了。
“小子,氣煞老夫!給我站住!”伍禹銘怒發皆張。
“老頭,你當我傻麼,站著讓你打!”姜遠圍著桂樹轉圈,哪肯停。
伍禹銘年紀大了,哪里追得上姜遠,將手中的紫竹拐砸向姜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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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遠伸手一抄,穩穩接住。
伍禹銘也不追了,扶著腰喘著粗氣,伍澤與伍雲鑒連忙上來扶住。
“走,回府!”伍禹銘氣呼呼的擺著寬大的袍袖。
“喂,老頭,你拐杖不要了?”姜遠大聲喊道。
伍禹銘頭也不回“你拿著吧,混賬東西,早晚被你氣死。”
姜遠嘆息一聲,握著紫竹杖,看著蒼老的伍禹銘遠去。
鴻帝邁著龍步而來,背著手道“莫負了伍老先生,這根竹杖,他連親孫子都舍不得給。”
姜遠柱著紫竹杖,只覺重愈千斤。
鴻帝又道“人都會老,伍老先生早已通天命。”
姜遠一怔,握拐的手不自覺的顫了顫。
鴻帝拍拍姜遠的肩“人不是神仙,遲早有那麼一天的。”
姜遠黯然的點了點頭,雖然很無奈,卻也不得不接受。
鴻帝從遠處收回目光,邁著龍步也走了。
姜守業走了過來,看看姜遠手里的竹杖,緩聲道“既然接了這杖,就拿著吧,人活一世總要做點什麼的。”
姜遠輕點了點頭“嗯。”
姜守業交待道“為父先帶著你娘親與芷兒她們,先回鶴留灣,你注意分寸。”
姜遠還要留下來去檔要室,看看能不能找出蛛絲馬跡,自不能先走。
此時伍雲鑒匆匆回返,他職責所在,不能真的親自將伍禹銘送回府。
姜守業見得伍雲鑒回來,也不再多說,與上官雲沖去通陽門外接姜鄭氏與上官沅芷等人。
姜遠一手拿著紫竹杖,一手勾著伍雲鑒的脖子,不懷好意的笑道“伍二師兄,來,我給你講幾個故事。”
伍支鑒見得姜遠笑得不懷好意,甩開姜玩的手“你若有不滿,你找我祖父說去,你便宜佔大了,你知不知道?”
姜遠哼了一聲,拉了伍雲鑒便走“我哪有什麼不滿,我開心得很,咱們先去見陛下。”
伍雲鑒很警覺“你要見陛下,你去見就好了,拖著我做甚?”
姜遠正色道“秋季火災頻發,我這個檢校司農寺司卿,要檢校皇家檔要室的防火防盜!跟我走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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