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吵吵嚷嚷,而離皇城五十里外的鶴留灣此時卻是剛從沉寂的夜里甦醒,來上工的民工,與販夫走卒們朝鶴留灣匯聚而來,漸漸熱鬧起來。
鶴留灣市場的商鋪也陸續開門營業,尤其是以賣吃食的店,開得更早,爭取多賣一些吃食,多掙一些銀錢。
惠來小面館中綺夢與丫鬟翠兒天不亮就已忙活開來,守在灶前炸油條和煮面片湯。
惠來小面館的油條脆香可口,漸漸的打出了口碑,很多人喜歡上了這種即便宜又可口的吃食。
特別是在這秋風已起,寒意漸濃的晚秋之季,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片湯,再配上一根油條,別提多有勁哩。
再加上綺夢又美若天仙,每日里來買油條的人能排成長隊,把其他的小餐館羨慕得不行。
綺夢也知曉來面館吃東西的人,一部分是沖著面食的味道來的,另一部分卻是沖著她的相貌來的。
上次綺夢去豐邑侯府獻唱,上官沅芷贈香皂時那番說到一半的話,雖被趕來的姜遠及時打斷阻止了。
但冰雪聰明的綺夢又怎會不明白上官沅芷的贈皂之意,為此她回來後還哭了一場。
為了徹底與過去劃清界限,綺夢給自己改了個名——清寧。
意為清白、清心寧遠,與過去再不相干。
“天亮了,翠兒,去開店門。”清寧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竹籃中堆得高高的油條,露出柔柔的笑。
每次在這小小後廚中炸油條、拉面,清寧都會想起那日午後,那個她朝念暮想的男子手把手教她做吃食的男子來。
“他出使黨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唉。”清寧輕嘆了一口氣。
她清楚自己很難進得侯府,但只要能遠遠看他一眼,她也便知足了。
翠兒拆了門栓,將店門打開,伸頭往外看了一眼,蒙蒙亮的天色中夾帶著一絲細雨,涼意撲面而來。
翠兒打了個冷顫︰“小姐,下雨了呢!今年秋天,涼雨也來得太早了些。”
清寧吃力的抱著一大筐油條,擱在店門處的木架子上,笑道︰“還有幾天便是九月了,一下雨肯定涼了,你多加件衣服。”
翠兒嘆了口氣︰“今兒下雨了,咱們炸了這麼多油條,煮了那麼大一鍋面片湯,不知道還有沒有人來買,沒人買就慘了。”
清寧點了一下翠兒的額頭,笑道︰“肯定會有人來買的,咱莊子上的工地有的是人干活,你擔心啥?”
“也是。”翠兒想了想又開心起來,鶴留灣的那什麼格物院已經建得頗具規模了。
以後這格物學院一開業,不知道有多少學子會來,到時生意肯定會更好, 到時又可以看到好多俊俏的才子了。
翠兒每想到這都會開心雀躍,干活也有勁了,拿著抹布用力的擦桌子。
清寧見得翠兒這副神態卻是微微一嘆,翠兒隨她在聞香樓待得久了,眼光也變得高了起來。
市場里頭轉角處的鐵匠鋪,那個叫大牛的小學徒,最近總喜歡來這里,有意無意的接近翠兒,但翠兒愛搭不理的。
那叫大牛的小子卻是真屬牛,翠兒越不搭理他,他便來得更勤,臉上始終帶著憨憨的笑,任由翠兒怎麼說他罵他,都不生氣。
清寧倒是覺得大牛那小子與翠兒挺般配,雖然是個鐵匠,但至少有一門養家糊口的手藝。
只可惜翠兒看不上,清寧也不好多說這些,翠兒雖為丫鬟,實則為妹妹,她也不能太多干預這些事。
清寧搖搖頭,不去想這些,取了面紗戴上,拿著一些垃圾出門去倒。
鶴留灣市場管理極嚴,有專門倒垃圾的地方,每日晚間都會有專人清理,並且市場街道也有人打掃。
若有人亂扔垃圾雜物,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罰錢,第三次趕出鶴留灣。
據說這是小茹姑娘親自定下的規矩。
起初沒人在意,直至有不守規矩的商販真的被趕了出去,他們這才發現,那個平時柔柔弱弱見人就笑的小茹姑娘,動起真格來毫不留情。
鶴留灣的商販們慢慢也就習慣了市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規矩,自發的遵守起來。
清寧倒完垃圾回來,見得店門口的角落里蜷縮著兩個人,在涼雨中瑟瑟發抖。
清寧走近一看,就見得一個十三四歲的清秀少年,穿著一身污穢不堪的衣衫,光著兩只腳丫,正坐在屋檐下愁眉不展。
少年的身旁還有一個約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少年擋在她身前,盡量不讓細雨濺落到小姑娘身上。
這個小姑娘一身衣衫也是破舊不堪,臉上還涂了許多爛泥,看不出具體相貌,但那雙大眼楮卻是靈動無比。
“你二人從何處而來?”清寧皺了皺柳眉,見得兩個髒兮兮的孩子,起了些同情之心,柔聲問道。
那少年見得清寧發問,警惕的往後縮了縮︰“你問這個作甚?不關你的事!”
清寧愣了愣,她沒想到這少年說話語氣這般的沖,自己好心一問,卻是被他嗆了。
“姐姐,我們是從楚州而來…”那小姑娘眨著大眼楮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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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妹,閉嘴!”那少年連忙捂住小姑娘的嘴,不讓她繼續往下說。
“你不要問東問西的,我們在此避一避雨,雨停便走,不耽誤你做生意!”
少年目光警惕的看著清寧,語氣很是不友好。
清寧不禁有些生氣,這少年防備之心極重,話說得又難听,這還理他作甚?
清寧也便不再問,轉身進了店里忙活去了,這時店里逐漸來了吃早餐的客人,大碗的面片湯一下就賣了四十幾碗,一大筐油條也賣得所剩無幾,生意竟比往日里還好上許多。
“哥,我餓。”
正在忙著剩面片湯的清寧,听得店門外傳來話語聲,便伸頭看了一眼。
只見得蜷縮在店門外的那兩兄妹在低聲說話,小姑娘撫著肚子,可憐巴巴的看著少年。
少年聞著小面館里飄出的油條香味,也不停的咽口水,但要強的少年強迫自己不往面館里看。
“你在此等我,我去給你找吃的。”那少年安撫了一下小姑娘,起身朝市場堆放垃圾的地方走去。
他早看清了,這市場中的所有商販都往那處地方倒垃圾,定然能尋到一些殘羹剩飯。
少年在垃圾堆里扒拉著,很快便失望了,這垃圾堆里除了一些爛草枯葉,以及一些動物糞便,哪有什麼吃食。
他哪知道,在鶴留灣市場里,所有小餐館的殘羹剩飯,都被本莊村民統一收取後,拉去喂豬了。
即便是一片爛菜葉,鶴留灣的老婦人們都撿了回去喂雞,哪輪到他來撿。
少年弄得一身髒臭,卻是空手而回,臉上全是愧疚之色。
那小姑娘見得少年空著手,不由得有些失望,但嘴里卻是安慰少年︰“哥,我還能忍忍的。”
少年露出一絲愛憐之色︰“二妹,等雨停了,一會哥再想想辦法。”
這時,兩大碗陽春面遞了過來,碗上還放著兩根油條。
少年驚詫的抬起頭來,卻見得是剛才被自己凶過的那個漂亮女子。
“你這是作甚!拿開!”少年卻是不接清寧手中的面,低吼道。
清寧柔柔一笑︰“當然是給你們吃。”
“我們沒錢,吃不起!”那少年強忍著不去看那碗面,但那小姑娘卻是眼楮直勾勾的,小喉嚨里不停的咽口水。
但她哥哥不要這份施舍,她也不敢接過來。
“請你們的,不要錢。”
清寧又將碗往前遞了遞︰“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會落得如此,但遇上也是份緣,你可以不吃,但你的妹妹要吃啊。”
那少年聞言,警惕之色消退了不少,又見得自己的妹妹實是餓得不行了,猶豫著要不要接受這份好意。
“你二人看我可曾像壞人?”
清寧又笑了笑︰“吃吧,多了我也請不起,一碗面爾,何需懼怕?”
“誰怕了?!”那少年眉頭一挑,便將面碗接過。
小姑娘見得哥哥接了,也趕忙伸手接住那比她腦袋還大的碗,也不管燙不燙,大口的往嘴里扒。
清寧見得二人接了面,也便不再管他二人,回店繼續忙活去了,中午還有一波食客,還有許多事要忙。
“哥哥!這面好好吃,雨兒好久沒吃面了…還有這個面棍子,我從沒吃過,這應該是天下最好吃的東西了…”
“快吃,雨快停了,咱們要找個過夜的地方…”
就在此時,鶴留灣市場外的大道上嘈雜起來,一隊衣甲鮮亮的禁軍開了進來。
隨後又是眾多馬車,當先一輛馬車尤為豪華,黃布蒙成的車廂,車廂之上雕刻著五條張牙舞爪的金龍。
馬車前後全是儀仗旌旗,車駕兩旁還有上百護衛,腰懸長刀,皆著金色盔甲,威風凜凜。
“哇,哥哥,那馬車怎的這麼好看?是哪家的地主老財呀?”
小姑娘此時已將面碗舔的干干淨淨,直打飽嗝,小手指著大道上的那駕黃馬車問道。
少年連忙輕捂了小姑娘的嘴︰“那不是地主老財,那叫龍輦,是皇帝老兒的車。”
“皇帝啊?!”
小姑娘一縮脖子,小聲道︰“那就是壞人,哥哥家里人都是被皇帝殺的!我們要報仇!”
少年趕緊捂緊小姑娘的嘴︰“二妹,不可大聲亂說,這是哥哥的仇,與你無關。”
“哥哥,咱們是一家人,你的仇就是雨兒的仇!”
雨兒輕聲說著,又低下頭來,聲音哽咽︰
“可惜阿爹被那姓苟的害死了,不然阿爹定然會幫哥哥的。”
少年听得雨兒這般說,拳頭不由得握緊了︰“雨兒,我會先報阿爹的仇,然後再報我的仇。”
“嗯!”雨兒點了點頭,又道︰“哥哥,咱們要在這里留下嗎?”
少年點點頭︰“我記得我的身世與一個姓姜的人有關,只可惜我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我全家是被狗皇帝殺的。
但我打听清楚了,大周最有名的姜姓,便是當今宰相,這里是他兒子的封地,自要留下來打探一番。”
雨兒似懂非懂︰“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大隊的車馬終于從大道上過完了,這會雨也停了,少年拿著兩個大碗來到店門前,想將碗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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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寧正在店門口扒蒜,見得少年來還碗,便笑著接過︰“吃飽了?”
少年吃了清寧的面食,此刻防備之心稍減,眼珠子轉了轉,想起阿爹往日的教導來,突然雙膝一跪,跪倒在清寧面前。
清寧被少年突如其來的一跪,嚇了一跳,連忙去扶︰“你這是做甚!”
少年卻力氣極大,清寧竟扶不起來。
少年‘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雙手抱拳︰“今日我兄妹受小姐一飯之恩,敢問小姐大名,他日定當相報!”
“我叫清寧,你無需如此,僅僅一碗面而已。”
清寧沒想到這少年小小年紀,竟然學那江湖之人,想笑又覺不妥,只得忍著。
“小姐贈飯,乃活命之恩,我利哥兒定然不忘!”
少年又是一拱手,站起身來,拉了妹妹轉身欲走。
“哎,你們等等。”清寧想了想又喚住利哥兒與雨兒。
“清寧小姐,還有何事?”少年停下腳步問道。
清寧指著遠處的格物學院︰“我觀你兄妹二人也無去處,不如去那處工地,找一個叫小茹的姑娘,說不定她會收留你們在工地做個活計,你們也能有口飯吃,有個地方住。”
利哥兒順著清寧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想了想後,拱手道謝︰“多謝清寧小姐指點!”
說完,利哥兒拉著雨兒的小手,朝格物學院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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