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張碩便騎著摩托去了鎮派出所。
這地方，不算大，剛好就在集市附近兩百米左右，他特意路過看了一眼。
比起上一次來。
集市喧囂、吵鬧，不減。
但亂扔垃圾的畫面，明顯少了點。
張碩明白，這並不是自己的整改政策到位了，只不過是因為他昨晚在群里通報過，由各村委傳播了下去，激起了一點波浪。
真正想要看到成效。
得再過一些時日。
“咱們江安鎮派出所啊，以前那可是榜上有名的，七幾年八幾年那會兒，破案率，整個省里排名第二。”
“那會兒，遍地都是流氓，殺人犯，再不然就是小偷。”
“我老子，55年生人，在縣里干了五年的片兒警，那會兒真是危機四伏。”
許所長老早就等著張碩，等他來了，就把人接了進去。
一路走，這位所長一路說
“現在，治安嘛，是好了點，但是犯的案子，千奇百怪的，尤其是什麼網絡詐騙，居然還有人被騙感情，連帶著把錢都給了犯罪分子，結果到頭來呢，對象居然是個男的！。”
“小張書記，你說，這天底下，就真有那麼多傻孩子？”
許所長帶著張碩走向辦公室，不少路過的民警都跟張碩打著招呼，張碩也主動回應。
辦公室里面收拾的非常整潔，桌上沒有什麼東西堆起來。
只有兩疊書。
還有幾個卷宗之類的東西。
書的表面，是一本厚厚的《毛述》。
從那掉了色的書皮來看，恐怕翻閱了無數次。
“許所長，平時沒事，就在辦公室里看卷宗？”
張碩笑著問道︰
“這日子過得蠻清閑的嘛，怎麼沒想著往上升？”
許所長嘆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右腿︰
“腿腳不好，里面打了鋼釘，平時走路沒啥，要是跑起來，沒兩步就要摔地上。”
“上頭的領導，說什麼也不肯听我的。”
“讓我跑這里來養老。”
“沒辦法，有些東西，是老天注定的，你無論多努力，都改變不了。”
張碩點點頭，還沒開口說話，許所長便感嘆道︰
“話是這麼說，但是書記，這兩年我在江安鎮，也沒少干事兒，去年大柳村，一家姓李的，兒子是個網逃犯，我親自去逮的人，結果我看這小子，神情不對，說話木訥。”
“我就感覺，這小子怕是還干了別的事情，一逼問才知道，狗日的，居然還殺了人！”
“說是坐網約車，在高速上想上廁所，那司機不肯停，他就趁機用錘子把人給砸死了。”
“那家伙啊，看上去人畜無害，暗地里，就他媽是個冷血動物。”
說著，許所長抓緊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才放松下來，癱坐在椅子上︰
“要不是受傷，這會兒老子肯定干到副局了。”
張碩面帶笑意，隨口問了一句
“要是以後還有立功的機會，說不定要搭上性命，許所長，難道也要拼了命抓住？”
“那必須的啊！”
許所長幾乎想也沒想，就朝著張碩大大咧咧一笑︰
“小張書記，你可能不太了解我這人，我以前為了工作，老婆孩子都離婚跟別人跑了，我也沒半點怨言。”
“有些人，生來就是要做某些事情的，這麼說，您能明白吧？”
“我老許，就是這種人。”
“沒心沒肺的，但是我樂在其中。”
張碩沒再回應，只是伸出手，拿著桌上的那本《毛述》，翻開看了一眼，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標注。
看上去。
真是惹人注意。
張碩放下書本，主動開口道︰
“許所長，陪我走一趟，咱們看看規章制度分發的怎麼樣，順便找各村村委聊聊。”
許所長點頭︰“明白，正好給小張書記看看，我老許帶出來的兵，做事上不上心。”
兩人一同出發。
許所長親自給張碩開車，開始在村里轉了起來。
效果，還是不錯的。
比張碩想象中要好的多。
他提出來的那十條規定，基本都張貼在村委該張貼的地方，村書記基本都能倒背如流。
張碩還抽空找了幾個在外面曬太陽的村民問了一下，一個個也都跟著點頭，表示自己受到村書記的通報了。
只不過，記不清里面的內容。
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個鄉鎮都下發到位。
再搭配上後續的宣傳。
這才是關鍵。
逛了大半天，總算走完了所有村落，回去的路，要經過一片廣闊的田野，中部有一座橋。
行過石橋。
張碩忽然讓許所長熄了火，說有點事問他。
“啥事兒，書記，你直接說。”
“我腦袋清晰的很。”
張碩掏出手機，調出劉振交給自己的低保金賬目照片，放在了許所長的面前。
屏幕，在擋風玻璃上投出幽幽藍光。
許所長皺起眉頭，湊近看去。
“這是個啥？”
張碩道出了來歷。
“啥玩意？”
許所長听完，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汽笛長鳴驚飛蘆葦叢里的野鴨︰“操他祖宗！”
“王衛平這孫子，連國家發放的看病錢都貪？”
張碩從扶手箱摸出礦泉水，喝了一口。
“現在暫時沒證據，這玩意，也只是有個苗頭。”
“我之所以跟老許你說，是打心眼里覺得，你能幫我調查這事。”
許所長仍舊罵罵咧咧︰
“他奶奶的，難怪老子去年下鄉，听養牛的李老太說，這低保怎麼一年比一年低。”
“我那會兒還尋思，怎麼能有這種事？低保是會根據當地財政情況來調整，但也不至于一年比一年低啊！！”
“原來，原來是這個原因！”
“那賬目上面寫的，什麼什麼，檔案管理費？低保什麼時候有這些屁玩意了！”
許所長越說越激動，額頭上更有青筋暴起︰
“去年防汛，王老狗說經費不夠，害得老子帶人用臉盆舀水舀了三天！”
“上半年，又說各村電力設施需要維護，人手不夠，老子親自帶隊上陣，一幫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一個個不要命的去幫忙檢修！”
“難怪劉主任提了那麼多意見，回回都以經費不足作理由給否了，原來這狗日的，就是個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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