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娘哈哈大笑了起來，指著張啟明就道︰“你這模樣還能是市長？我說徐素蘭，你真是嫁錯了人，遇到的不是老賴就是騙子，擱這唬我呢。”
沒人說話。
張碩的老子沒說話，親媽也沒說話。
他們都知道，這時候輪不到自己說話，也不用說話。
“行了行了，我也懶得跟你們掰扯了，剛才那股橫勁沒了，那就都跟著回所里去吧，我看你們有什麼好說的，不賠點錢這事兒能了嗎？”
說完這話，這婆娘轉身就䱇瑟的想走。
可沒曾想，她剛一回頭呢。
先前那個中年男人，沖上來就給了她一巴掌，力道那是完全沒克制，本就腫了的半邊臉，一下就給打的嗡嗡作響，人都跟著倒在地上。
“老、老公，你這是干啥啊？”
“他們打我就算了，你也打我干啥啊？”
“我耳光就這麼好抽啊？”
那中年男人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給我閉嘴，瓜婆娘！可別說話了，再亂說話我這官位明天就要沒了！”
在她那一臉懵逼的目光下，中年男人顫抖著回過頭，看向彎腰的老周︰“您，您是周副局？市住建局的領導，周副局長？”
“對。”
“那您、您是，是咱們江州的，張市長？”
張啟明沒說話，只是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一只手撐著大腿，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灰暗的房間里，很安靜。
中年男人卻感覺到了一股無形壓力。
咽唾沫的聲音都是那麼清晰可聞，中年男人語氣顫栗道︰“張、張市長，去年市政府常務會議上，咱們還見過面呢，你發言的時候，我給您鼓了掌……”
張啟明還是沒說話，可中年男人說到一半，就已經滿頭大汗，說不下去了。
最後，他干脆撲通一聲。
給張啟明跪了下來。
“市長，我真不知道您在這里，知道的話我也就不至于這麼搞了，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給您賠罪！”
“我這上有老下有小，這口公家飯我要是吃不了，那我全家就完蛋了！”
張碩在一旁看的真切，心里卻是詫異的很。
好歹也是個副局了，雖然是縣級，但都是一個系統里的，也算是上下屬關系，有必要這麼低聲下氣？
事實證明，張碩還是小覷了。
中年男人都跪下了，張啟明還是沒說話，只是用那種眼神看著他。
整個房間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
跟著來的那幾個民警，也是大氣都不敢出，他們這次出來幫忙，不算是正式出警，畢竟都是熟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家還是副局，加上有正當理由。
拉回去問個話，用法條壓一壓，回頭再道個歉什麼的，還能換個人情，有啥不能辦的？
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回過來，屬于是踢到鐵板了。
市長？
哪有市長會沒經通知，跑來這麼個窮鄉僻壤？
上回市長到縣里來，還是因為市工作會議，特意開會商談政策的。
張啟明不說話，別的人也不敢插嘴，倒是張碩的老子忍不住了，主動走上前來，笑呵呵道︰“佷子，算了，誤會一場，咱們別為難人，這幫有眼不識泰山的官僚，跟你不是一個級別的，別髒了手。”
話說的好听，恰當，這就是張國彥以前受工程隊領導喜愛的緣故。
張啟明瞥了張國彥一眼，淡然點了個頭，隨後看著中年男人︰“你老婆剛才說的話，你作為縣局的副局長，認可不認可？”
“不認可！不認可！”
“我當然不認可！”
中年男人一個勁的搖頭，手也在不斷的擦汗，整個背都浸透了。
“我看你們夫妻倆剛才統一戰線，現在又說不認可，那就證明你跟她意見不合，思想工作沒做好。”
“你講開會的時候給我鼓了掌，那就表示你同意我發表的意見，我這人不喜歡拿職位壓人，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你跟我說說，工作上犯了錯，要怎麼做？”
張啟明不咸不淡說這幾句話。 這話里可有的是門道，沒在官場里混過的老油條，九成九听不出來。
那中年男人臉皮一邊抖，一邊老實講︰“您說得對，我這工作上犯了錯，首先要事就是找到錯誤的根源，才能進一步反省，等回去了之後，我就跟這婆娘離婚，先把最容易帶來錯誤的根給拔了，爭取更進一步。”
張啟明點頭，沒說話。
意思是，還不夠。
得繼續往下講。
中年男人接著道︰“我這副局長沒做好表率，回去要向組織遞交述職報告，如實交代自己利用權力欺壓百姓的過錯，申請停職記過處理，從今往後時刻自省。”
張啟明仍然點頭。
這中年男人就慌了，趕緊支支吾吾道︰“還有，還有就是，對，對，這個，老張，你們家在住房上的所有問題，我都會一一解決，以後有什麼問題，你直接找我，我給你開個口子，但凡再有不合規的做法，您直接跟我反映！”
“統一由我來解決！”
張國彥笑著點頭︰“好說，好說。”
中年男人看張啟明想說話，立馬再說道︰“還，還有，這個，麻煩這三位民警同志，把我這個婆娘帶回去調查。”
“我舉報她在物業經常濫用職權，暗中克扣、加碼居民的水電費，甚至還目無王法，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經常偷走我單位公章私蓋，以權謀私！!”
躺地上那娘們，是面如死灰，半句話說不出來，只能嚎哭起來。
張啟明這才露出淡淡的笑容︰“行，你忙去吧，知錯能改就是對的，以後別再犯這種工作錯誤了，我看你個人能力不錯，留在縣里好好干，這地方適合你。”
看似放了一馬，可听到這話的中年男人，卻是一副死寂。
因為這話，明顯還有另一重意思。
晉升，無望了。
但他沒有別的辦法，能保住這個官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如果今天市長是帶著紀委視察工作的，別說他的官帽要丟，搞不好還要進去吃牢飯，那他可就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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