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濟南府。
城門緊閉，巍峨城牆外零零散散擺放著幾十具尸體。
數百清軍甲騎站在城外，一面讓抓來的百姓跑起來，方便他們射殺取樂，一面對著城頭不斷喝罵。
城頭站滿了明軍，甚至還有不少大將軍炮和虎蹲炮，但面對下方不過幾百的甲騎，城頭卻是一片沉默。
一名游擊看著清軍又射倒了七八個百姓，雙手撐在護牆上，目光瞪圓滿是怒火。
看著清軍射完又開始對著城頭嬉笑，游擊轉身向著城樓走去。
大踏步，游擊似乎有些身份，周圍軍卒紛紛讓開，直接讓讓其走進了門樓。
“總兵大人，那群韃子不過幾百，讓小人帶著馬隊出去挫挫他們銳氣！”
游擊五大三粗，此刻站著說話更是中氣十足。
只是他走進了門樓，一身甲冑陰著臉的劉澤清，卻無語的看了過來。
劉澤清身形高瘦，留著一點山羊須，看向游擊的時候更是微微握緊了座椅。
“那幾百個韃子不去管，最多殺些百姓離開。”
“若是我把馬隊給你，就算把這些韃子打跑了，何苦損失我軍的骨血？”
劉澤清仿佛一個商人，開口便是利害得失。
游擊一愣，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看著劉澤清一臉陰霾，最後還是憋了回去。
有些忍不住，游擊咬咬牙又開口︰
“那放炮轟他幾下！”
帶著一點期待，可劉澤清听了，臉色卻是更加難看。
“糊涂！”
劉澤清終于忍不住開口呵斥，這個自己新收的游擊雖然悍勇，但卻一點都不懂的保存實力。
劉澤清忍著怒火，還是給其解釋︰
“若是放炮轟死了幾個真韃子，那尼堪到時候轉過頭來打我濟南，我們到時候該怎麼辦？”
說著，劉澤清直接指向門樓外︰
“听說秦山已經出潼關了，不要我們跟韃子打生打死，最後讓那小子撿了便宜。”
劉澤清此刻只有明哲保身，而連續兩次踫壁，那還有些血勇的游擊愣在了原地。
也知道自己自己這番話說出來有些打擊士氣，劉澤清皺著眉，揮了揮手︰
“出去吧，城外任他喝罵，咱們就當听不見。”
“今夜發放肉食，讓軍卒們吃頓好的。”
游擊無奈，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氣，有氣無力的對著劉澤清拱了手。
隨後正要離開，一名小校突然跑了進來︰
“總兵大人，韃子退了！”
本來還滿是陰霾的劉澤清聞言短暫愣了一下，隨後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面色大喜。
帶著一點自得，劉澤清看向游擊︰
“你看看，本總兵怎麼說？是不是等他們殺夠了，自然就退了。”
說完劉澤清轉頭看向一旁的一個文士，連忙擺手︰
“快，立即起草報功文書，就說我部擊退清軍對濟南的進犯！”
劉澤清興奮，游擊見了卻是目瞪口呆。
而後周圍人來不及恭喜，又一個小校走了進來。
舞著一封信件，小校臉色有些震驚︰
“總兵大人，朝廷軍報！”
劉澤清聞言看了過去，隨後小校直接開口︰
“川陝總制秦山帶兵突襲了尼堪後線，現正帶兵搶佔遼州府和東昌府。”
一句話說完，現場立時安靜一片。
游擊和隊伍中的不少軍將，則是看了看軍報，又看了看劉澤清，眼中大為暢快的同時，也對著劉澤清微微低下了一些眼神。
這不是清軍退了，這是清軍被從中間截斷，怕了！
作為尼堪存放劫掠物資的營地，尼堪在第二天便得知了消息。
原本順風順水的局面立時變得格外難看，各路人馬的傳令兵更是瘋了似的四處出動。
北直隸，薊州。
一處縣城。
城牆外圍滿了密密麻麻，被長枷銬起來的百姓。
無數包衣不斷驅趕著更多百姓和牲畜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長鞭揮舞，伴著百姓哭嚎，正藍旗的旗丁們拿著武器，不斷打量著眼前這些被擄掠的人口。
一名傳令兵快速跑過人山人海，一騎絕塵的沖進縣城。
旗丁們有些疑惑的望去，自從入了關，還沒見過身背三竿令旗的傳令兵。
片刻後的縣城內。
阿巴泰帶著不爽從舒適的房中出來。
半掩門扉後，是床榻上難以移開的白膩。
帶著懶散，阿巴泰坐到椅子上，下意識伸手先去拿茶，隨後看著桌上擺放著的急報，動作稍微愣了一下。
片刻停頓，阿巴泰收回了手，轉而帶著一點愕然，將軍報放到了眼前。
“怎麼會有急報？”
有些茫然的抬頭，面前執勤的牛錄章京卻只是沉默的搖搖頭。
牛錄章京便是類似明軍千總的軍官。
看著牛錄章京也不知道，阿巴泰默默看了一眼，隨後原本懶散的動作瞬間收回，轉而是快速的將軍報撕開。
打開查看，阿巴泰的目光一目十行，隨後隨著不斷查看其中內容，阿巴泰的雙眼，忍不住快速瞪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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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將軍報大力拍打在桌上，茶杯震動下直接從桌上彈起，灑落出大片水漬。
“尼堪該死！！！”
忍不住喝罵一句，阿巴泰重新拿起軍報，直接對著眼前牛錄章京揮舞︰
“我讓他不要太深入，他偏不听。”
“現在好了，不僅後線被斷，還被明軍把東西全搶了。”
阿巴泰怒火中燒，要不是尼堪是個關系戶，他說什麼都不願意把尼堪帶上。
本來一開始尼堪還挺順風順水，不僅真的殺穿了北直隸，而且孤軍在山東幾乎殺了對穿。
這讓本來反對的阿巴泰都說不出話來。
本以為尼堪會借機打出一場赫赫威名出來，結果眼下卻突然出了這麼一個變故。
牛錄章京小心掃視著阿巴泰手中的軍報，隨後愣了愣。
沒有回應物資被搶的問題，牛錄章京帶著小心，有些猶豫的開口︰
“主子，這伙明軍為什麼搶了東西後不回去，反而入駐遼州和東昌二府？”
正在氣頭上的阿巴泰愣了一下，他先是呆呆看向眼前的牛錄章京，一雙大臉上的小眼楮忍不住的眨巴幾下。
片刻沉默，阿巴泰的臉色突然一片蒼白。
他慌亂的將軍報重新拿起，從前往後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
接著是身形有些踉蹌，手中信件無力垂下，無神雙目瞪到了最大︰
“這個秦山，想一口吃下整個尼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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