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夏皇猛地站起，案幾被掀翻在地，奏折玉簡散落一片。他雙手撐在御案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十二座城池...凌霄真人他..."
趙公面色驟變，手中青玉杖"鐺"地落地︰"連劍閣閣主都...這怎麼可能..."
禁衛統領抬起頭，臉上滿是血污︰"獅族不知從何處得來一套上古戰陣，專克我人族劍修。更可怕的是..."他聲音顫抖，"那些戰死的修士...他們的尸體..."
"尸體怎麼了？"夏皇厲聲問道。
"尸體被化為戰陣養料，那戰陣愈戰愈勇，如今已有攻佔雲州全境的趨勢。"
“放肆！區區獅族，竟敢堂而皇之的侵犯我雲州領土，上我子民，擾我百姓！”夏皇聞言，眼中寒光暴漲，半帝之威翻涌如怒濤。
他猛地一拍御案，整張紫檀木案幾頓時化為齏粉︰"傳朕旨意！即刻集結京城十萬禁衛軍，調集三司精銳修士，朕要親赴雲州，將這些孽畜盡數誅滅！"
殿內侍從嚇得跪伏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出。趙公卻彎腰拾起青玉杖，重重頓地︰"陛下且慢！"
夏皇怒目而視︰"老師也要阻朕？"
殿內一片死寂，只有雨打窗欞的聲音格外清晰。趙公緩緩彎腰拾起青玉杖，杖頭在地磚上敲出沉悶的聲響。
"陛下..."他聲音嘶啞︰“老臣斗膽諫言。當下，我大夏人族當務之急並非是雲州境內的妖族，而是立刻請李老板重啟忘憂酒館，出來支持大局。
那妖族陣法之詭異，若是連陛下率領的京城警備軍也淪陷于此，那……”
說到這里，老人聲音突然哽咽，"我大夏千年基業，恐將毀于一旦啊！”
“怕什麼，大不了干死算了。”夏皇怒聲呵斥道︰“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妖族禍亂我雲州十二城的百姓。”
“陛下放心！那妖族雖然蠻橫，但……但根據這一次的戰場經驗來看，這些妖族對普通百姓倒是沒有過多侵擾，甚至是以禮相待，只是苦了那些作戰的將士。”
"什麼？"夏皇身形一頓。
趙公顫巍巍地從袖中取出一封染血的家書，"這是……這是臣青雲老家之人托斥候送來的...說妖族佔領城池後，反而...反而對他們開放了糧倉...甚至那些在戰爭中倒塌的房屋，都是妖族將領親自帶隊為百姓重建。"
夏皇一把奪過家書，目光急掃。只見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妖族雖佔城，卻不擾民……”
"陛下..."趙公突然跪地叩首，額頭在金磚上撞出血痕，"當雲州孩童都在傳唱妖族善政時，我們爭的到底是什麼？"
夏皇身形猛然一晃，十二旒玉冕劇烈晃動，珠玉相擊之聲清脆刺耳。他喉結滾動，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可是老師，那太阿劍山的山主，和萬相門戲神都曾去了忘憂酒館，但……但都沒有見到李湫弈，朕若是無功而返，豈不是……豈不是徒增笑柄。”
趙公深深一揖︰"陛下，為天下蒼生計，暫且放下您的面子。即便是不能請李湫弈出面，也足以讓天下萬民看到朝廷的態度。"
一滴雨水順著朱漆窗欞緩緩滑落，在死寂的大殿中發出"嗒"的輕響，仿佛敲在人心上的更漏。夏皇顫抖的手指撫過冠冕上盤繞的九龍紋飾，最終緩緩摘下這頂象征九五之尊的鎏金玉冠。
"那便......依老師之言......"他的聲音輕得幾乎消散在雨聲中，"朕......親自去青丘......求見那位李老板......"
"陛下聖明！"趙公跪伏在地，額頭抵著冰冷的金磚。
"來人......"夏皇閉了閉眼，"更衣......備輦......"
宮門外，細雨如絲。
一襲素白常服的夏皇立在青玉車輦旁，往昔睥睨天下的帝王威儀已蕩然無存。微駝的背影在雨幕中顯得格外單薄，恍若一個看盡滄桑的垂暮老者。
臨行前，他突然轉身望向趙公，雨水順著消瘦的面頰滑落︰"老師......此劫過後......您看這江山......該托付于誰？"
"陛下！您......"
"待局勢稍定......"夏皇望向遠處朦朧的宮闕輪廓，"朕會頒下《罪己詔》......"他輕輕摩挲著腰間的蟠龍玉佩，"這天下......該換個人來扛了......"
趙公深深一揖，顫聲道︰"老臣斗膽諫言，雍州王秦戰天雄才大略，或可......當此大任。"
夏皇聞言仰面，任由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喉間發出幾聲似哭似笑的喘息︰"秦戰天......好一個秦戰天......看來，老師也是局中人。"
玉輦前的宮燈在雨中搖曳，將帝王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
"陛下！"趙公慌忙上前。
夏皇擺擺手，重新站穩身影，笑聲里帶著說不盡的蒼涼，"這盤棋......我終究是......下不過他啊......"
雨勢漸急，打濕了夏皇素白的衣袍。那身影在雨幕中漸漸模糊，仿佛一幅正在被雨水暈染的水墨畫，連帶著整個大夏王朝的輝煌，也在這一刻褪盡了顏色。
玉輦破雲而行，在九天之上劃出一道金色流光。輦中，曾經威震八方的夏皇獨自摩挲著手中的《罪己詔》，冕服上的十二章紋在雲海中漸漸黯淡。
與此同時，無盡山脈的木屋前，李湫弈正懶散地倚在竹椅上。他指尖輕晃著琉璃杯，杯中靈果汁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澤。玄雅垂手立在一旁，羽翼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主公，夏皇的玉輦已過黑水河，距青丘不足百里。"
李湫弈輕笑一聲，將杯中瓊漿一飲而盡︰"才兩年就撐不住了？"他隨手將琉璃杯拋向空中，杯子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當年設計逼我關店時的那股狠勁呢？"
玄雅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低聲道︰"阿刀傳訊請示，是否要準備重啟人族酒館..."
"急什麼。"李湫弈伸了個懶腰，目光投向遠處祭壇方向那道愈發凝實的虎形光柱︰"先讓他退位再說。"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指尖輕輕敲擊著竹椅扶手，發出有節奏的"嗒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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