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秦峰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連抬起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他艱難地摸出一枚傳訊玉符,神念烙印下一道簡短的訊息︰“師姐,大師兄已救回,麒麟堂主峰,萬師伯處。”
玉符化作一道流光,穿透精舍的禁制,消失不見。
緊接著,秦峰再也壓制不住體內翻江倒海的傷勢和那強行催動空間法則、連續傳送帶來的巨大負荷。眼前猛地一黑,喉嚨再也忍不住,“哇”地噴出一大口淤黑的污血!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秦峰!”萬道陽大驚,顧不上滿江,一把扶住他軟倒的身體。入手只覺秦峰體內氣息混亂狂暴,經脈多處受損,髒腑受震,更有一股陰寒歹毒的魔氣在侵蝕!他立刻又掏出一個玉瓶,再次倒出一顆生生造化丹塞進秦峰口中。
“快!運功療傷!”萬道陽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丹藥入口,化作一股溫潤醇厚的暖流,迅速撫平著秦峰體內狂暴的傷勢。秦峰不敢怠慢,立刻盤膝坐好,強忍著劇痛,全力運轉“生生不息”功法!同時,他心念再動,又有兩滴珍貴的混沌液被引入體內,配合著生生造化丹的藥力,如同最精密的工匠,開始瘋狂修復著受損的經脈和髒腑。
精舍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只有秦峰粗重的喘息和功法運轉時細微的能量流動聲。
半個時辰不到。
精舍外猛地傳來一陣急促的破空聲!緊接著,一道火紅的身影如同燃燒的流星,帶著焦灼的氣息,“砰”地一聲直接撞開了精舍的門禁!
“小師弟!大師兄!”白月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紅寶石般的眸子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和急切,瞬間掃過精舍內。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盤膝而坐、臉色依舊蒼白、周身氣息卻在緩緩平穩的秦峰身上,看到他嘴角未干的血跡和破爛衣衫下的傷痕,眼圈瞬間就紅了。
緊接著,她的視線移到了躺在地上、被萬道陽以溫和仙元護持著、氣息雖然微弱卻已穩定下來的滿江身上。
當看清大師兄那形銷骨立、遍體鱗傷、幾乎不成人形的模樣時,白月婉整個人如遭重錘!那雙明媚的大眼楮里,滾燙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唰”地一下洶涌而出!
“大師兄!”她聲音哽咽,帶著哭腔,幾步撲到滿江身邊,顫抖著伸出手,卻又不敢觸踫,生怕弄疼了他。眼淚大顆大顆地砸落在滿江殘破的衣襟上。“怎麼會……傷成這樣?”
她猛地抬頭,看向正在療傷的秦峰,心疼、感激、後怕……無數情緒交織在一起,堵在喉嚨里,讓她說不出話,只剩下無聲的抽泣。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白袍、拎著酒葫蘆的身影出現,正是白笑仁!
他顯然是通過萬道陽緊急傳訊趕來的,臉上還帶著一絲酒氣和風塵僕僕的焦急。然而,當他看清精舍內的景象時……
“ 當!”
酒葫蘆從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殘余的酒液汩汩流出,濃烈的酒香彌漫開來。
白笑仁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他先是看到了自己那個渾身是傷、正在閉目療傷的小徒弟秦峰,然後又看到了躺在地上、氣息微弱、形同枯槁的大徒弟滿江。
這位平日里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白虎堂堂主,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淨。嘴唇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著,幾度開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雙總是帶著幾分醉意和玩世不恭的眼楮里,此刻充滿了巨大的心痛、難以言喻的愧疚,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看到弟子歸來的顫抖的狂喜。
他的目光在秦峰和滿江身上來回移動,最終定格在滿江那張被亂發遮掩、瘦得脫相的臉上。他緩緩地、一步一步地挪到滿江身邊,蹲下身,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撥開那亂發,卻又停在了半空。
“江兒……”一個沙啞干澀、帶著無盡痛楚和難以置信的聲音,終于從白笑仁喉嚨里艱難地擠了出來。這個稱呼,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叫過了。
時間在精舍凝重的氣氛中悄然流逝。
數日後。
在八品生生造化丹的逆天藥力、秦峰那兩滴混沌液蘊含的磅礡造化生機,以及萬道陽和白笑仁兩位仙帝巨頭輪番輸入精純仙元溫養下,滿江那如同死灰般的臉色終于有了一絲微弱的氣色。雖然依舊瘦得嚇人,傷痕累累,但胸口有了微弱的起伏,不再是之前那副隨時會斷氣的模樣。
他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幾下,仿佛在黑暗中掙扎了許久。終于,艱難地、一點點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光線刺入,讓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模糊的視線漸漸聚焦,映入眼簾的,是精舍熟悉的穹頂紋路,還有幾張湊得極近、寫滿了關切和緊張的臉龐。
師尊白笑仁那張胡子拉碴、此刻卻沒了半分酒意、只剩下憔悴和心疼的臉。
師妹白月婉那雙哭得紅腫、此刻又蓄滿淚水、卻帶著巨大驚喜的眼楮。
還有那個盤膝坐在不遠處、臉色還有些蒼白、正對他露出一個真誠笑容的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青年——小師弟,秦峰。
“師尊……師姐……”滿江的嘴唇艱難地翕動著,發出極其微弱沙啞的聲音。他的眼神先是茫然,隨即被巨大的、難以置信的激動和劫後余生的恍惚所取代。
白笑仁的嘴唇哆嗦得更厲害了,他猛地抓住滿江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聲音哽咽︰“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江兒,是師父沒用,讓你受苦了。”
白月婉的眼淚又涌了出來,緊緊抓住滿江另一只手,泣不成聲︰“大師兄,你嚇死我們了……”
滿江的目光艱難地移向秦峰,眼神中充滿了復雜的感激和一絲詢問。他記得,在魔域那無邊的黑暗和痛苦中,就是這個身影,將他從地獄里拉了回來。
秦峰停止了療傷,雖然傷勢只好了五六成,但精神好了很多。他撐著地面站起身,走到滿江身邊,蹲下身,聲音溫和卻清晰︰“大師兄,是我,秦峰。你安全了,這里是麒麟堂,萬師伯的地方。”
“小師弟……”滿江的喉嚨里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眼中那復雜的光芒最終化為純粹的、沉重的感激,他艱難地想抬起手,卻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用盡全力,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白笑仁看著這一幕,再看看自己大徒弟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最後目光落在秦峰那雖然平靜卻難掩疲憊和蒼白的臉上,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心痛!對滿江受的苦痛徹心扉的心痛!
愧疚!身為師尊,卻無法保護弟子,最終要靠小徒弟以命相搏去營救的深深愧疚!
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感激和後怕!他看著秦峰,這個入門時間最短、卻一次次創造奇跡、如今更是不惜性命深入魔域救回同門的小徒弟,只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千言萬語哽在心頭,竟不知從何說起。
他想拍拍秦峰的肩膀,說一句“好小子!”,卻發現手臂沉重無比。他想拿出最好的酒,說一句“師父敬你!”,卻又覺得這遠遠不夠。最終,這位向來灑脫不羈的白虎堂堂主,只是用力地、重重地拍了拍秦峰的手背,嘴唇翕動了幾下,只化作一聲長長的、帶著無盡復雜情緒的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