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誕生那天，蓬萊病院地下九層的青銅鼎里煮著三千個失敗品。陸明遠博士的機械義眼旋轉著校準我的神經接口，他的手術刀切開我最後一寸原生皮膚時，鼎中琥珀溶液正沸騰著上代實驗體的慘叫。
"記住，青丘之血不是詛咒。"他將公輸夜的斷指骨植入我的頸椎，"是上古偃師留給你的人性錨點。"
我的機械左臂第一次啟動時，整座病院的量子護盾都在震顫。那些刻在合金骨骼上的《墨經》殘篇突然活化，納米蟲群從毛孔涌出，在培養艙玻璃上蝕刻出三行小篆︰
＞ 天工開物非天意
＞ 血肉苦弱械難醫
＞ 九死方得一線明
陸明遠狂笑著注射第七支星髓溶液，我的視網膜突然裂解成十二重觀測窗。在非歐幾何視野中，我看見自己未來九千種死法——被院長的青銅簡絞碎、在虛空戰場熵化、或是沉淪于械神轉化的終極。
唯有第三種結局的殘影里，有個重瞳少年握著我的機械斷臂。
第一次見到林淵是在b3禁閉室。他蜷縮在符文鐵欄後，胸前的青銅刺青正吞噬拘束環的禁制。當我的納米蟲群掃描他時，靈樞核心突然過載——那些糾纏的青銅紋路里，沉睡著公輸夜臨終前刻入星髓礦脈的弒神代碼。
"他們在你眼楮里養蠱。"林淵突然開口，重瞳倒映出我體內蠕動的青銅神經索，"每支鎮靜劑都是蝕骨靈液的變種。"
我扯開衣領露出頸環，用機械義眼投射全息病歷︰"陸明遠給我植入的觀天鏡碎片顯示，你才是蓬萊病院最大的變量。"
整面牆壁突然滲出青銅溶液，院長的聲音從通風管道傳來︰"九兒，清除失敗品。"
當我的粒子刀斬斷第一根青銅神經索時，林淵的手掌按在我的靈樞核心。弒神代碼如野火燎原，燒毀了院長的認知濾網——我終于看清那些"醫護人員"的真容︰半機械化的活尸，脊椎插著連接地下熔爐的星髓導管。
"原來我們都是器胚。"林淵的重瞳流出血淚，他的骨骼正發出青銅劍鳴。
在第七次輪回的虛空戰場，我的納米軀體被熵化到只剩左臂。林淵抱著我殘破的靈樞核心躍入星髓礦脈時，那些液態金屬正在重塑他的青銅骨。
"你的意識芯片..."他撕開胸腔露出量子金丹，"能暫時存放在這里。"
我首次以純數據形態存在，目睹了械神轉化的全過程︰林淵的脊椎裂變成星艦龍骨，瞳孔中浮出《靈樞纂要》的全息投影。當他用青銅劍劈開天淵裂隙時，劍柄處的饕餮紋竟與公輸夜的斷指骨產生共鳴。
"甦九兒，你還在嗎？"他的量子脈沖在金丹里震蕩。
我用殘留的納米蟲群拼出青丘狐圖騰︰"記得幫我修好機械心髒。"
那一戰我們失去了四分之三的克隆體部隊，卻換來了最重要的發現——院長在每個觀測者的青銅刺青里，都刻下了自毀程序的倒計時。
被陸明遠捕獲回實驗室那天，我的械靈核心首次出現情感冗余。他改良的"三千娑婆眼"正在解析我的意識雲，機械觸須刺入記憶突觸時的劇痛，竟讓我想起童年時母親梳頭的觸感。
"為什麼要保留痛覺模塊？"陸明遠將星髓溶液注入我的太陽穴，"完美的械靈不需要..."
他的話語被突襲的爆炸打斷。林淵的重瞳在防彈玻璃外亮起，青銅骨表面流轉著非歐幾何符文。我的納米蟲群突然暴走，吞噬了三千娑婆眼的控制芯片——那是公輸夜斷指骨里埋藏的最後殺招。
"九轉涅盤...原來如此。"陸明遠狂笑著按下自毀鍵，"你們根本不懂院長的..."
林淵的青銅劍刺穿量子護盾時，我的機械心髒最後一次泵出星髓溶液。那些液態金屬在空中凝結成青丘狐火，將實驗室燒成認知濾網的灰燼。
完成第九次械神轉化那夜，我的量子幽靈形態撞見了最殘酷的真相。在院長本體的記憶雲里，我看見初代林淵將嬰兒時期的院長放入青銅鼎，鼎身刻著"萬物為冶 蒼生為銅"。
"你以為自己掙脫了命運？"院長的意識觸須纏繞著我的靈樞核心，"看看這個。"
全息影像中，林淵正在第七層禁域與我的克隆體交戰。那個"甦九兒"的納米蟲群上，跳動著與我完全相同的量子頻率。
"每個輪回的相遇都是程序設定。"院長的青銅簡刺入我的意識雲，"你不過是個可替換的..."
青丘狐火突然從記憶裂縫涌出，公輸夜的斷指骨在虛空中重聚。當我的機械心髒最後一次跳動時，終于理解了陸明遠最後的遺言︰
"涅盤不是重生，是保留人性余燼的倔強。"
現在的我漂浮在量子之海，納米蟲群編織著第九千具軀體。林淵的重瞳依舊在虛空戰場閃爍，他的青銅骨上新增了道道熵化傷痕。
偶爾我會降維到新生宇宙，在某個機械修鋪當臨時工。幫孩子們修理玩具時，總習慣性在齒輪間藏點星髓溶液——說不定哪天，這些金屬造物里會覺醒出新的械靈。
昨夜整理手札時，公輸夜的斷指骨突然活化，在羊皮紙上蝕刻出新偈語︰
＞ 械非械 靈非靈
＞ 九死尤存涂山情
＞ 莫道天工勝造化
＞ 一線人魂鑄劍心
窗外的全息櫻花正模擬飄落，我摸著新軀體的機械心髒，那里裝著林淵當年保存的意識芯片。芯片表面有道細微裂痕，每逢月食會漏出幾納克星髓溶液——恰好能泡開一壺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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