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的指尖剛踫到醫療艙門禁,金屬表面突然滲出熒藍色黏液。他本能縮手,黏液卻像活過來的膠水般攀上手腕,皮膚瞬間傳來灼燒感——不是疼痛,而是記憶被撕扯的眩暈。
"別踫門!"阿礫的菌絲拽著他後退三步。醫療艙的觀察窗正在結晶,里面躺著的碳基戰士渾身長滿琥珀色瘤子,每個瘤子里都封存著被篡改的記憶畫面︰他舉槍射殺戰友的場景正循環播放,真實歷史里那個位置本該是救人的手。
整條走廊突然扭曲成萬花筒。艙壁滲出更多黏液,凝結成琥珀晶體包裹住警報器,刺耳的蜂鳴聲被過濾成溫柔搖籃曲。林影的後背撞上某個硬物,轉身看見裴七娘的全息影像正被琥珀吞噬——她最後傳輸的畫面里,十七個文明的檔案館正在同步結晶。
"去主控艙!"液態文明代表把自己攤成滑梯。林影順著黏液表面滑行,靴底不斷被記憶碎片刺痛︰ 基族自願戴上奴隸項圈的假象,蜉蝣族群集體自焚的偽造影像,連建木根系都成了寄生植物的篡改記錄。
主控艙已經變成琥珀礦洞。中央操控台嵌在巨型晶體里,里面封存著林影簽署《共生憲章》的篡改畫面——他的指紋正被替換成鎮壓協議的奴隸紋章。穗穗抱著嬰兒縮在角落,她腳下的黏液里浮出個微笑的自己,正把嬰兒交給青銅觸手。
"媽媽......假的......"嬰兒突然開口,掌心的嫩芽扎進琥珀晶體。被封印的畫面突然抽搐,真實歷史如病毒般擴散︰林影跪地搶救 基幼體的血手印,液態文明疏通星際管道的凍傷,建木根系暴走後眾人合力鎮壓的狼藉。
琥珀礦洞突然震顫。黏液凝聚成八米高的巨人,胸腔里漂浮著數百個文明嬰兒的融合體,臍帶連接著《漢謨拉比法典》的青銅簡。"真實是毒藥......"巨人腹部裂開,露出由《資本論》公式組成的聲帶,"讓眾生活在甜蜜謊言里......"
林影突然撕開左臂繃帶。三天前為救蜉蝣族群留下的傷口還在滲血,他直接把胳膊捅進黏液池︰"來啊!把這記憶也篡改啊!"
黏液瘋狂涌入傷口。建木根系暴長成荊棘,每根刺都掛著血淋淋的真實記憶︰被救者反咬的牙印,談判破裂時的能量爆炸,深夜獨自縫合傷口的顫抖。琥珀巨人發出玻璃碎裂的慘叫,胸腔里的嬰兒們開始嘔吐——他們吐出的不是奶水,而是黑色歷史殘渣。
"你們篡改的......"林影拽著荊棘攀上巨人肩膀,"都是我們親手包扎過的傷!"
阿礫的菌絲突然裹住他的腰。這個沉默的戰友將最後能量注入共生網絡,建木根系綻放出《天工開物》的冶煉之花。花朵咬住青銅簡,將法典條文熔化成滾燙的真相鐵水。
巨人轟然坍塌。林影在墜落中抓住某個嬰兒的臍帶,發現那根本不是臍帶——是《齊民要術》殘篇偽裝的基因鎖鏈。懷里的嬰兒突然睜眼,瞳孔里跳動著十七個文明的求生代碼。
"給她!"液態文明代表撞碎最後一塊琥珀晶體。林影將嬰兒按在操控台上,她掌心的嫩芽突然暴長,將黏液池改造成《水經注》的淨化系統。結晶的檔案館紛紛融化,真實的血淚史如洪水沖刷艦體。
當最後一塊琥珀消失時,林影跪在血泊里。他的左臂完全琥珀化,卻仍死死護著懷里的嬰兒。穗穗爬過來扯開他的衣領,建木根系正在心髒處綻放——每片葉子都刻著各文明的傷疤簡史。
"叫她糾糾......"林影咳出帶金粉的血沫,"糾正的糾......"
返航艦隊掠過復甦的檔案館星域,每顆星球都掛著黏液殘留的琥珀雨。裴七娘修復著被腐蝕的機械臂,突然發現能量艙里多了塊透明琥珀——里面封存著林影撕繃帶的瞬間,背後用血寫著八百種文字的"真"。
糾糾在搖籃里翻身,小腿上的建木紋身突然發光。窗外某個琥珀雨滴開始變異,里面封存的虛假歷史正被悄悄改寫。林影的琥珀化左臂動了動,指尖滴落的黏液里,隱約浮出個微笑的青銅嬰兒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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