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之內
一座極為精準細致的沙盤放置在中間的位置，將西線大營方圓百里的山嶺、河流、谷地、田野等所有地形統統收納在這一丈見方的沙盤之上。
南門昊蒼和葉先生正在沙盤前討論著什麼。
“啟稟將主，林百夫長和雪羽姑娘求見。”見是林朔前來，親兵隊長楚松親自在帳外通報。
“讓他們進來。”
等到林朔和雪羽進到帳內，見帳中只有兩人，皆是微微一愣。
原以為會是例行的諸將議事，沒想到南門昊蒼是單獨召見。
“林朔，今日守城，你表現得很好。”素來威嚴的將主對林朔總是不吝贊賞，“忘川營交給你，果然沒有讓君侯失望。”
“將主謬贊了。”不卑不亢，林朔靜靜地等著接下來的內容。
南門昊蒼負手而立，視線一直在沙盤上徘徊︰“蒼狼軍的攻城表現，你怎麼看？”
“將主，我等的看法是如此這般。”見自家主將果然問到這個問題，林朔立即將他和雪羽的分析闡述了一遍。
“原來如此，既然你等也有如此感覺，那葉某的推算怕是又可信了幾分。”旁邊的葉先生撫須道。
“那先生認為，蒼狼軍如此行事，意圖何在？”這是林朔最為不解的地方，如此大費周章，總要有個目標吧？
“那周楚暮盯上的地方，應該就是這里。”葉先生在沙盤上伸手一點。
林朔和雪羽看去，只見從西線大營再往西五十余里，有一座高不過五、六百丈的小型山脈，喚作伏牛山。
此山乃是龍嶺從西極之地向東綿延的末端余脈，與動輒高逾數千丈、直接隔斷南北的巍峨龍嶺相比，伏牛山只能算是小丘陵而已。
在伏牛山東段，有一條尚算平坦的小道穿越山脈的南北兩麓，喚作稜谷道。在小道的中段，也就是山頂的位置，有一處小型要塞借助山勢，如同關卡一般，將稜谷道分為南北兩段。
“這是，伏牛塞？”林朔有些不確定。
“不錯，此處要塞扼守伏牛山稜谷道，稱得上是我赤炎軍整條北疆防線的最西端要塞。”葉先生微微點頭。
“先生的意思是，蒼狼軍是聲東擊西，用佯攻將我西線主力拖在大營內，然後另派精銳偷襲伏牛塞？”
“極有可能，以周楚暮的性格，必然是要謀求一場大勝，才能洗刷連敗兩陣的恥辱。”
“請恕卑職直言，這伏牛塞規模，至多也就容納千名士卒。用來扼守山道尚可，但怕是無法影響整個戰局。”林朔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況且前次蒼狼騎兵突破我軍防線，也未見伏牛塞起到任何的牽制作用。如此要塞，蒼狼軍又為何要處心積慮地奪取呢？”
被林朔當面質疑，葉先生倒也不惱，開口解釋道︰“前番蒼狼騎兵南下，為的是破壞我軍後勤補給，故而未攜帶輜重，來去如風。別說伏牛塞那一千人，便是我西線大營也無法攔住。”
“但若是大規模行軍，則又另當別論。”葉先生手一抬，一顆代表蒼狼軍的棋子落在沙盤上，“假使伏牛塞丟失，蒼狼軍就可以通過稜谷道，將步卒、器械和糧草輜重不受阻礙地運送至伏牛山南側。”
葉先生手指連點，一顆又一顆的棋子穿過稜谷道，在伏牛山南麓集結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只見這些棋子繞過西線大營，直插灕北郡的腹地。
“到那時候，越過伏牛山的蒼狼軍將不再是只能劫掠的輕騎兵，而是兵種齊全、糧草完備的大軍。步步為營，穩扎穩打，鯨吞灕北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隨著葉先生的不斷推演，林朔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他發現，那條不起眼的稜谷道若是丟失，蒼狼軍將擁有一條足以繞過赤炎軍且不受干擾的進攻路線。
如果推演成真，他的家鄉灕北郡怕是難保矣。
“先生思慮周全，方才是林某唐突了。”林朔拱手致歉。
他發現，即使是兩世融合，在戰場全局的層面，自己和這些專職謀士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葉先生笑著擺擺手︰“這就是周楚暮的陽謀，想要倚仗兵力優勢，讓我軍顧此失彼。”
“因此伏牛塞必須在我軍手中！”思路調整過來之後，林朔迅速想通了接下來的事情，“這樣我們就能夠集中力量，堅守西線大營！”
這就是無奈的現實，兵力較少的赤炎軍只能固守一頭，絕不能兩線作戰。
“正是如此。”葉先生很欣賞林朔的坦蕩和聰慧。
“那將主、先生，可是那伏牛塞出了變故？”林朔清楚，若是一切正常，南門昊蒼是不會單獨把自己叫到這里的。
“確實出事了。”南門昊蒼緩緩開口，“今日早晨，伏牛山例行回報的兵士沒有出現，派出去查探的斥候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林朔心里一沉，伏牛塞相距不過五十余里，全速策馬揚鞭的話，不消半日便可一個來回。早晨派去的斥候過了晌午還未回來，必定是出事了。
“將主可是要我前去伏牛塞探查？”
“不錯，伏牛塞情況未明且地勢險要，貿然派大軍前往殊為不智。”南門昊蒼頷首，“你的忘川營兵悍將勇，擔此重任再合適不過。”
“卑職領命。”沒有絲毫猶豫，林朔慨然應道。
“記住，此去若是事不可為，不必強求。”南門昊蒼特意囑咐了一句，“事不宜遲，你休整一下，連夜出發。”
“是！”
待林朔退出大帳之後，雪羽被單獨留了下來。
“將主，我觀你剛才所言，似乎有些言之未盡。”雪羽的身份讓她可以直言不諱。
“不錯，你看看這個。”一道卷軸漂浮在雪羽面前，“這是君候今日傳來的消息。”
雪羽一目十行，很快將卷軸看完。
“中路大營那邊，蒼狼軍也是連續攻城，卻又不盡全力？”柳眉微蹙，聰慧如她一時間也看不出蒼狼軍此番動作背後的深意。
“蒼狼軍布防極嚴，我軍斥候根本近不了他們大營三十里之內，無法探查具體動向。”南門昊蒼嘆了一口氣，“我有預感，蒼狼軍此次的謀劃，怕是要直接影響整個戰局。”
“那，林朔他們此去可有風險？”猶豫了半天，雪羽還是低聲問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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