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糖畢竟是孩童心性,想事情看問題簡單,不會像少 一般思慮周全。
“什麼才剛剛開始?”見少 講得鄭重其事,紅糖眨巴著小眼楮,一臉茫然。
“雷部這次在青丘折了多大的面子?上百天兵,連同雷嘯神將,被打得狼狽逃竄,顏面掃地。這對于講究秩序排場的天庭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怎會善罷甘休。”
講到此處,少 篤定道︰“天庭暗中必有謀劃。”
“狗日的,你講的有些道理。”紅糖撓撓頭,“天庭那些人,最喜歡陰悄悄搞事情。”他不由得想起當年天女所作所為。
少 點頭稱是,“天庭統御三界,建立秩序,靠的就是維護其絕對的權威。任何挑戰天庭威嚴的行為,都會被視作對整個仙道秩序的挑釁。按照他們一貫的行事作風,發生此等大事,就算不立刻興兵討伐,也早該有天使下界,申飭問罪,至少也要做個姿態,維護體統才對。”
“他們既然沒有這麼做,必定另有安排,所以我講,一切才剛剛開始。”
他嘆了口氣,“眼下我們能做的,只能是加倍小心,靜觀其變。但願娘娘早有安排……總之,紅糖,這段時間你千萬安分些,莫要再主動惹事,給人留下把柄。”
紅糖難得沒有反駁,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小眉頭也皺了起來,顯見是將少 的話听了進去。
旋即二人化作流光,向昆侖深處飛去。
“小雀雀,你覺得狗日的天庭在憋什麼壞水?”
“我去哪里知曉?不過……不過他們最善威逼利誘,蠱惑策反之類手段……”
……
青丘核心。
當清晨第一道晨曦照耀在這片古老的土地,緋月便早早出門。
她一夜未曾安睡,腦海中反復回放著昨日的種種——雷部兵將的森嚴陣列,天道金雕的血脈壓制,父親浴血奮戰的悲壯,小刀毅然決然沖上天空的背影,以及……自己在那毀天滅地威壓下難以動彈的無力與恐懼。
昨日的經歷,對于她來講,簡直是天崩地裂,將她原本作為青丘年輕一代翹楚的驕傲和自信打得稀碎,散落一地。
雖然她只是和所有狐族一樣,在雷部仙兵仙將面前戰戰兢兢,在天道金雕面前動彈不得,並沒有什麼不同。
換句話講,她沒有比其他狐族弟子表現得更差,但也沒有表現得更好。
這原本無可厚非,並無不妥。
可是她的另一層身份便有些掛不住——她可是青丘少主,原本應該為爹爹分擔更多。
盡管有無數緣由可以解釋她沒有上去面對那九霄雷殛,可說一千道一萬,小刀上去了,這便將她這個青丘少主的所有緣由堵得死死的。
身子弱抗不住?若不是謝籍他們緊要關頭及時趕到,爹爹和小刀也抗不住——這不過只是抵抗時間長短的問題,和敢不敢上去是兩回事。
而更讓她崩潰的是,神獸朱雀竟然覬覦她的姿色要將她帶走。她情急之下推出來小刀,這個舉動讓她再一次立在風口浪尖。
事後想來,這本是個證明自己也有勇氣為青丘狐族犧牲和擔待的絕好時機。可是未知的恐懼和自保的本能讓她來不及多想。
眾目睽睽之下,出賣剛剛為狐族一線生機而拼得皮開肉綻,傷痕累累的小刀殿下,狐族弟子們就算嘴上不講,心中可能不想麼?
雖然最後的結局教人意想不到,那朱雀竟然與人族小子兄弟相稱!可越是這樣,越顯得自己像戲台上的丑角。
不知不覺間,緋月已經來到了天狐殿。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翻涌的心緒,整理了一下略顯褶皺的紅色衣裙,這才進到殿中。
只見父親並未如往常般坐在主位,而是負手立于那幅巨大的青丘山水圖前——他的大道便是青丘這一方水土和世居于此的狐族。
胡衍換上了一件嶄新的月白長袍,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氣息也較往日虛弱了不少。
“爹爹。” 緋月快步上前,屈膝行禮,顫聲道,“爹爹的傷……可好些了?”
胡衍轉過身,目光落在女兒身上,依舊是那般溫和深邃,似乎並未因昨日的種種而有絲毫改變。他輕輕頷首︰“無妨,調息一夜,已無大礙。月兒,你臉色不佳,可是昨夜未曾安睡?”
听到父親關切的話語,並無預想中的失望或責備,緋月鼻尖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低下頭,聲音哽咽︰“爹爹……女兒……女兒對不起你。昨日……昨日女兒未能幫上忙,還……還推出小刀殿下……我……我給爹爹丟臉了,給青丘丟臉了。”
她終于將壓抑了一夜的愧疚與自責說了出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胡衍看著緋月這般模樣,輕輕嘆一口氣,走上前,伸手拍了拍緋月的肩膀,動作輕柔。
“傻孩子,何出此言。” 他聲音平靜無波,“昨日那般情形,雷部壓境,天道顯化,你修為尚淺,在那等天地之威面前,心生畏懼,無力抗衡,乃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何錯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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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繼續道︰“至于你提及小刀殿下之事……當時情勢危急,你心生慌亂,亦是人之常情。所幸並未造成不可挽回之後果,不必過于苛責自己。”
“經此一役,你能認清自身不足,日後勤加修煉,磨礪心志,便是最大的收獲。”
“可是爹爹……” 緋月抬起頭,淚眼婆娑,“小刀她……她當時面對天雷……”
“每個人際遇不同,心性亦不同。”
胡衍打斷了她的話,目光深遠,“小刀殿下……經歷非凡,不能以常理度之。月兒,你只需做好自己,無需與他人比較。你的路,還長。”
“是,女兒知道了。” 緋月低下頭,將翻騰的情緒勉強壓下,“爹爹你好生休養,女兒……女兒先告退了。”
“去吧。” 胡衍點了點頭,目光溫和,目送緋月離開。
離開天狐殿,緋月心下稍安,但也只是稍安而已。
父親的理解和寬慰讓她溫暖,卻也讓她更加看清了現實的差距。她深吸一口氣,化作一道紅光,徑直飛向了萬卷峰。
與天狐殿的清靜不同,萬卷峰早已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昨日種種,並未擾亂千百年來根深蒂固的內卷。
晨練的弟子,切磋的聲響,以及無處不在的,充滿競爭意味的氛圍,讓緋月剛剛稍緩的心情又緊繃起來。
沿途遇到的弟子們依舊恭敬地行禮問候,但緋月卻敏銳地察覺到,一些目光中似乎少了幾分往日的純粹敬畏,多了一絲難以言說的……輕慢?或許是她多心,但昨日情形大家都是在場看得分明,自有秤桿。
她無心理會這些,加快腳步,來到了峰頂師父繾綣長老的清修院落。
“師父,弟子緋月求見。” 她站在院外,聲音比平時更低了幾分。
院內靜默了片刻,才傳來繾綣長老平靜無波的聲音︰“進來。”
緋月步入院中,只見師父依舊坐在那株古桃樹下,正在對著一枚白色玉佩愣愣發呆。
“師父。” 緋月上前,恭敬行禮。
繾綣收了玉佩,抬起頭望向緋月。那目光,不再有往日的慈愛與欣賞,而是帶著一種清晰的審視與……毫不掩飾的失望。
這種目光,讓緋月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繾綣並未立刻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院中的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終于,繾綣輕輕嘆了口氣,這聲嘆息,遠比任何斥責都更教緋月難受。
“月兒,” 繾綣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字字清晰,敲打在緋月心上,“你可知,我萬卷峰立足青丘,靠的是什麼?”
緋月心頭一緊,垂首道︰“靠的是……師父教導有方,弟子勤勉不輟,于萬般卷帙競爭中脫穎而出。”
“不錯。” 繾綣點頭,目光銳利,“優勝劣汰,強者為尊。這是我狐族立足之本,更是你作為青丘少主,未來需要面對的現實。”
她的語氣漸漸嚴厲起來︰“昨日之事,面對強敵,威壓之下心生畏懼,身形受制,尚可歸咎于修為不足……但臨危之際,方寸大亂,竟將剛剛為族群搏出一線生機的血脈同袍推出去擋災?此等行徑,豈是少主所為?”
緋月臉色煞白,渾身劇顫,師父的話一針見血,不留情面。
“你可知曉,青丘之主,從來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的少主之位,不是因為你爹爹是君上,而是因為你本在年輕一代中,血脈資質修為都為翹楚的認可。”
繾綣長老站起身,目光如炬︰“遇事不決,怯懦自保,你讓為師如何不失望?你讓底下那些看著你的弟子們,日後如何信服你這個少主?”
這一連串的質問,猶如重錘,將緋月心中那點從父親那里得來的微弱安慰砸得稀碎。
“知錯?” 繾綣看著她,眼神復雜,有失望,但更多的是嚴厲,“光知錯有何用?你要將今日之恥,銘刻在心。若不能于此事中淬煉心志,你這地狐血脈,你這少主之位……終將成為鏡花水月,徒惹人笑。”
她揮了揮手,語氣疲憊中帶著決絕︰“下去吧。好好想想為師今日的話。何時真想明白了,何時再來見我。”
緋月如遭雷擊,呆呆地站在原地,淚水終于無聲地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師父的小院,只覺得每一步都沉重無比。
陽光依舊明媚,萬卷峰依舊喧囂,但她卻好似置身于寒冬荒野,孤立無援。
父親的寬容與師父的失望,如同冰火兩重天,讓她陷入了更深的迷茫與自我懷疑之中。
未來的路,究竟該如何走?
就在她一路沉思,即將踏出萬卷峰山門那宏偉的石牌坊時,一個略帶好奇和雀躍的聲音在她側前方響起︰“喂,這位師姐,請問繾綣長老的居所是在這峰上嗎?”
緋月下意識地抬頭,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有幾分眼熟,卻似乎哪里不一樣了的清秀臉龐。
少女一身干淨的粗布衣裳,梳著簡單的雙丫髻,眉眼間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但那雙眼楮卻亮得驚人,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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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月瞳孔驟然擴大,她終于認出眼前少女,正是幾日前在萬妖城街頭對她五體投地,匍匐乞收的小雜狐九九。
其實先前九九在雲端跟著謝籍他們痛揍仙兵仙將時,她也瞧見,但當時局面緊張混亂,她並未認出,在湯泉宮尋小嬍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