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籍抱著慷慨赴死,要為眾人爭取一線生機的決心,化作一道流光,義無反顧地沖出湯泉宮,朝著那熱浪滔天的廣場方向疾馳而去。
他心中已做好最壞打算,哪怕拼得形神俱滅,也要阻那未知強敵片刻。讓夙夜能帶著小師叔他們逃之夭夭。
只不過當他沖破谷口靈霧,視線豁然開朗,看清天空中那尊散發著無盡光熱,羽翼遮天的朱雀時,整個人猛地僵住,差點直接掉落地上。
與此同時,高空的朱雀也低頭瞧見了謝籍的身影 —— 雖衣衫凌亂、頭發濕漉漉貼在臉上,但那極為熟悉的氣息,決計不會有差池。
須知洪浩當年隨娘親祝宓去往火神大陸,謝籍和紅糖都是留在水月山莊。彼時夭夭已經返回蠻荒之地,只剩謝籍和紅糖輩分最低,一直兄弟相稱。
那紅糖又不消練功,整日光著屁股四處亂竄,只想找人和他玩耍。
龍得水和大牛都是老實之人,每日又勤懇做事練功,無甚趣味,其余女子更不肯陪他胡鬧。只有謝籍年少,原本也是偷奸耍滑慣了,玩心也重。
二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時常偷摸溜出去做些二不掛五之事,倒是一對好搭子。
當下四目相對——
“咦 ——?我日!”
“咦 ——?我日!”
二人幾乎同時驚呼出聲,話語也是一模一樣,不愧都是得了公孫大娘真傳的水月山莊第三代優秀弟子。
謝籍率先反應過來,當即落到廣場空地,收起周身靈力,原本易水寒般的悲壯決絕瞬間化為喜相逢的激動︰“狗日的,紅糖兄弟,怎生是你。”
緊接著,在心驚膽戰的胡衍以及一眾狐族長老弟子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
那遮天蔽日的火焰巨鳥,周身神光如同潮水般急速收斂坍縮。漫天烈焰呼嘯著倒卷而回,龐大的形體在瞬息之間扭曲、變小……
不過眨眼功夫,那令天地變色,讓萬靈戰栗聖獸朱雀法相消失不見。
隨著一道紅光,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謝籍前面三尺左右。
正是那個穿著紅肚兜,扎著兩個小揪揪,鼻下掛著半條鼻涕蟲,臉上還蹭著幾道墨痕的四五歲男童——紅糖。
所有狐族,包括胡衍,全都傻眼了。這……這怎麼回事?方才還是毀天滅地的神獸降世,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一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小屁孩了,而且這兩人……認識。
就在這極致的寂靜和無數道呆滯目光的注視下,紅糖和謝籍二人好似同時被按下了某個神秘的機關樞紐。
兩人先是極有默契同時眨了眨眼。
隨即又同時歪了歪腦袋,動作完全同步。
再然後,在所有人更加呆滯的注視下,這一大一小兩個活寶,竟然同時開始扭動起來。
不是簡單的扭動,而是一套極其古怪,卻充滿某種幼稚儀式感的約定動作。
只見兩人同時將屁股猛地向左一甩,停頓一下,再甩一下,又停頓一下,甩第三下……旋即立刻又同步將屁股猛地向右一甩,停頓,再甩,又停頓,甩第三下。
左三圈,右三圈,屁股扭扭。
動作幅度夸張,卻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傻氣和孩子氣的默契。
眾人自然不知,這套動作是二人當年在水月山莊惡搞成功後專屬慶祝動作,當真是久違了。但見二人如此古怪,不明就里,大腦一片空白。
做完這一套,二人同時哈哈大笑,露出心滿意足模樣。
紅糖這才開口︰“狗日的,謝大哥,你怎生跑到狐狸窩來了?我爹爹呢?”
謝籍這才想起先前和夙夜商議,連忙道︰“狗日的,你差點嚇得我們跑路,你爹爹受了傷正在休息,一時半會且醒不來。”
紅糖听聞洪浩受傷,立刻變了臉色︰“我日,到底怎麼回事?是哪個賣屁眼的干的?”
謝籍嘆一口氣,“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回屋慢慢講。”隨即對仍是石化模樣的胡衍和一眾狐族高聲道︰“無事了,這是我小兄弟,適才跟大家玩耍相戲罷了,大家散了吧。”
胡衍見謝籍如此講話,又見二人親昵模樣,終于心中大定。今日情緒起起伏伏,大喜大悲交替往復,當真是折壽不淺。
謝籍拉著紅糖的小手,一路有說有笑地回到了湯泉宮生煙閣。
夙夜等人早已焦急等待。見謝籍不僅安然無恙,還帶回來一個穿著紅肚兜,吸著鼻涕,看起來十分頑劣的孩童,俱是一愣。
“謝小子,這……這是怎麼回事?” 夙夜瞪大眼楮驚奇道。
她不曾見過紅糖,不知曉這便是洪浩時常提及的朱雀,林瀟,九九,也都是初次得見。輕塵自然是認得,立刻明白了這便是方才緋月口中的巨大火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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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大姑,沒事了,虛驚一場。”
謝籍笑著拍了拍紅糖的肩膀,“來來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剛才外面那位威風八面、嚇得狐族屁滾尿流的大神——紅糖,我兄弟,也是小師叔的好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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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又將幾位來歷簡明扼要給紅糖介紹了一回。
紅糖目光一一掃過,算是認識了幾人。不過他對夙夜似乎格外有些興趣,多看了兩眼。誰也不知他心中嘀咕一句——“狗日的,光板無毛,果然是素威正宗傳人。”
隨即沖到洪浩床邊,望著昏迷不醒的洪浩,氣憤道,“狗日的,到底是誰干的?老子要給爹爹報仇。”
“報仇倒是不用了……”謝籍便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給紅糖講了一回。
紅糖听罷,吸了吸鼻涕,“狗日的,難怪能鬧出這般大動靜,原來卻是爹爹混沌之力所為。你們不知曉,便是娘娘也感知這力量存在。”
謝籍驚駭道︰“你講的娘娘……可是昆侖山上那位?”
紅糖一屁股坐到洪浩所躺床邊,晃蕩著小短腿,點頭道︰“嗯,是娘娘讓少 和我一起來的,說是感知到青丘有異動,讓我倆來探查探查。”
隨即將前來探查的前因後果講了一回。
“你說少 也來了,他現在人在哪兒?”謝籍听紅糖並非是只身前來,頓時蹙眉警惕。紅糖是自家兄弟不假,決計不會泄露半句,可其他人就難講了。
“在外面天上飄著。” 紅糖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那小雀雀膽子小,怕我闖禍連累他,不敢下來。無事,他並不知曉。”
听到這話,謝籍非但沒有放心,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少 可是昆侖娘娘座下青鳥,行事穩重,代表著昆侖的意志。他若將此地真實情況,尤其是洪浩可能身負斷界之事回稟娘娘,後果難料。
當下苦著臉道︰“紅糖兄弟,此事關系重大,容不得半點差池。說不得少 已經感知了小師叔的存在。”
見謝籍愁苦模樣,紅糖知曉他不放心。當下閉目凝神,不知在作何。
過得片刻,他睜開小眼楮,“小雀雀眼下在極遠高空,決計不知曉爹爹在此。爹爹氣息微弱,你看我就在他身邊,也要平心靜氣仔細探究,才能感受到極微弱一絲絲混沌氣息。”
听他如此講話,眾人才稍稍放下心來。
“要想完全屏蔽爹爹氣息,還須我用些手段。不過……”紅糖露出少有的正經神色,看來對于爹爹的事情,當真是上心。
“不過怎樣?”謝籍急道。
“不過我使用手段之後,爹爹所有功法修為都會被封存,比普通人還普通人,須一年之後方才能解。”
“一年之後……”謝籍沉吟道︰“小師叔和老匹夫約定的時間,還一年有余,只要在彼時之前恢復,都不耽擱。”
這確實是眼下最好的法子——如此一來正如胡衍所講,拼了個兩敗俱傷,哦不,兩敗俱死,死無對證。無論哪方再來探查,都再探不出絲毫端倪。
“如此甚好,”謝籍急忙道,“這一年我等只在小師叔左右,形影不離,護他周全。”
事不宜遲,既然商議已定,紅糖立刻從床邊跳下來,小臉一肅。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尖凝聚起一點赤紅色光芒,那光芒並不熾熱,反而帶著一種玄之又玄的封印氣息。
“爹爹,對不住啦,暫時委屈你一下下。” 紅糖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即小指頭點到洪浩眉心處,一道細微紅光一閃而沒,融入洪浩體內。
隨即洪浩周身那原本即便昏迷也隱隱流轉的混沌氣息,迅速黯淡收斂,最終徹底歸于沉寂,再無一絲靈力波動外泄。
此刻的洪浩,面色雖然依舊蒼白,但呼吸平穩,看起來就如同一個沉沉睡去的普通凡人,再也感應不到任何修行者的特質。
“弄妥了。” 紅糖拍了拍小手,露出一臉得意。
“太好了。” 謝籍長舒一口氣,用力拍了拍紅糖的肩膀,“好兄弟,這回可多虧你了。”
紅糖似乎心有所感,抬頭望了望宮外的天空,“時間差不多了,我若耽擱太久,小雀雀難免生疑。”
謝籍也知輕重,連忙點頭︰“明白,兄弟你快去,這邊有我們,放心便是。”
紅糖又看一眼依舊昏睡的洪浩,眼中閃過一絲不舍。
隨即輕聲道︰“狗日的,爹爹可以有無數孩兒,孩兒卻只有一個爹。”
他對著眾人,尤其是小㟻陛@窀魴〈筧慫頻鬧齦賴潰骸拔業 徒桓 忝欽展肆恕<親。 荒曛 冢 敕踩宋摶歟 忝俏癖鞀ズ 莧 br />
“放心,” 夙夜拍著胸脯保證,“有老娘在,看哪個不開眼的敢來惹事。”
林瀟、輕塵、九九也紛紛點頭,神色堅定。
“好,走了。” 紅糖不再耽擱,周身紅光一閃,化作一道炫目流光,瞬間便沖出了生煙閣,消失在天際。
片刻之後,極高的天穹之上,那道一直靜靜懸浮的青色流光少 )旁,赤紅流光一閃,紅糖的身影浮現。
少 見紅糖回來,暗自松了口氣,“說好低調行事,你權當耳旁風……事情探查得如何?下方情況怎樣?你……你沒惹出什麼亂子吧?”
“狗日的,能有什麼亂子。”紅糖白他一眼,大咧咧道,“探查完了,方才那老狐狸不是講了,雙方打架,他那個人族朋友幫忙,結果力竭死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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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少 意味深長感嘆一句,“原來如此。”
“嘿嘿,老子自然是不信的。”紅糖又繼續道︰“老子又落地仔細探查了一番,老狐狸倒是沒敢胡講,的確沒有端倪。”
“哦——”少 再意味深長感嘆一句,“原來如此。”
隨即似笑非笑補充一句︰“可有給你爹爹尋到好看的狐狸精?”
紅糖一愣,旋即裝作滿不在乎擺擺手,“狗日的,一群歪瓜裂棗,騷氣沖天,若是這種貨色給我爹暖床,連床都得一起扔了。”
“既然無事,那……”少 似乎頗為遲疑,“是回去復命還是再四處看看?”
“自然是回去復命了。”紅糖捏住鼻子,“狐狸窩騷氣燻天,老子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奇怪……不曾想你竟然轉了性子。”少 做出一副驚訝模樣,“以前出來辦事,我記得你總磨磨蹭蹭,想著在外多放風一陣的。”
“狗日的比大 那老太婆還要�@攏 闋 蛔擼坎蛔呃獻幼 恕! br />
紅糖剛要發作,猛地抬頭望向更高處的雲層,小臉上玩世不恭的神色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警惕和……興奮。
“咦?等等,有情況!”
少 也幾乎同時心生感應,抬頭望去,眉頭微蹙。只見極高遠的蒼穹之上,雲海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攪動,緩緩向兩側分開,一道天光自雲縫中透射而下。
在那光柱之中,一道青色的身影,宛如一幅潑墨山水中的行者,帶著幾分飄逸,幾分神秘,正從天際徐徐降臨。
來者是一位老道人。
他身著青布道袍,洗得發白,卻縴塵不染。面容清 ,皺紋如同刀刻,記錄著無盡歲月。須發皆已銀白如雪,但梳理得一絲不苟。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楮,深邃如同古井,看似平靜無波,內里卻仿佛蘊藏著洞察世事的銳利光芒。他的背脊挺得筆直,猶如歷經風霜而不倒的古松,自有一股沉穩如山,含而不露的逼人氣勢。
老道人步伐從容,踏雲而至,在距離紅糖和少 不遠處停下。
他目光平和地掃過二人,最終落在紅糖身上,並未因他孩童模樣而有絲毫輕視,開口聲音滄如古鐘︰“貧道奉太上法旨,前來查探下界青丘異動之源。觀二位道友氣息,應是昆侖仙友。不知二位先至一步,可曾查明此地變故緣由?若有所得,還望告知,貧道也好回稟道祖。”
這道人正是老君座下板角青牛所化。
紅糖想起從前舊事,瞬時便有一股無明業火升騰而起,小脖子一梗,搶先嚷道︰“你查個錘子。就是幾只老狐狸打架,動靜大了點,現在打完了,死逑了。你這老牛……老道士來晚了一步,可以回去交差了。”
老道人聞言,目光依舊平靜,但深邃的眼底似有微光閃過。
他並未理會紅糖的粗魯,轉而看向看起來更穩重的少 ︰“這位道友,方才天地間法則震蕩非同小可,絕非尋常爭斗所能引發。昆侖超然物外,想必自有判斷。還望如實相告,以免道祖憂心,再生枝節。”
少 連忙恭敬拱手道︰“昆侖少 ,見過青牛道長。不敢隱瞞道長,在下與陵光神君亦是奉西王母娘娘法旨前來。經查得知,乃是狐族內部因一遠古契約之事起了紛爭,波及甚廣,方才那劇烈波動,應是契約反噬之力與抵抗之力踫撞所致。如今事態已平息,契約……似乎已被某種力量斬斷。詳情如此,還請道長明鑒。”
老道人靜靜听完,目光再次掃過下方的青丘之地,像是在感知著什麼。
片刻後才緩緩道︰“原來如此。契約反噬,非同小可,能將其斬斷,更是驚世駭俗。西王母娘娘既已過問,貧道便不多加干涉了。只是……”
他話鋒微轉,再次看向紅糖,“天地法則,牽一發而動全身。小友身負離火之精,性子跳脫,還須謹言慎行,莫要因一時意氣,擾動乾坤,徒增因果。”
“我日,要你管。” 紅糖最煩說教,尤其是被一頭老牛說教,周身赤紅色火光一閃,“老子愛怎樣就怎樣,趕緊滾回去啃草。”
老道人那古井無波的面容,終于沉了下來。
他並未動怒,但周身那股平和的氣息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萬丈深海般的沉重壓力。
他腰間那柄古樸長劍雖未出鞘,卻自行發出“嗡嗡”的低鳴,一股凌厲無匹,能斬因果輪回的洪荒劍意沖天而起,與紅糖的焚天烈焰悍然相撞。
“小輩。” 青牛道長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如同九天玄冰,帶著刺骨的寒意,“辱及道祖,藐視天規,此乃大不敬。貧道念你年幼,又是昆侖出身,一再容忍。你若再執迷不悟,口出狂言,就休怪貧道代你家師長,行那管教之責了。”
話音未落,以他為中心,方圓百里的空間仿佛瞬間凝固。雲層不再流動,光線為之扭曲,一種無形卻沉重如山的法則之力彌漫開來。
“老雜毛,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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