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這話講出,洪浩只疑自己听錯。
當時在火神大陸聯系不上,知曉玄薇是去了遠方,但萬萬想不到竟是來了中土。
他正欲相問,靈兒卻又道︰“不過靈識只有極短的一瞬,老爺莫要問我是否篤定。”
洪浩沉吟片刻,“既然還不分明,那留意便是。”
靈兒點點頭,“這個我自然理會得,還有一件事,靈兒一直想與老爺講,又怕老爺不喜……”
“你這丫頭,何時與我這般生分?”洪浩微微一笑,“以前你不是有什麼便講什麼,何曾顧忌你老爺我歡喜不歡喜。”
“老爺……”靈兒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我雖未見過大娘,但從你以前時常叨叨叨大娘的言行舉止,也大致知道,大娘是面惡心善,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師父。”
“你講大娘若是知道老爺現在這樣……”
洪浩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我是講,”靈兒小心翼翼地斟酌詞句,“大娘肉身雖毀,但元神未必就散了。若是......若是哪天尋回來,看見你把通天山莊上下殺得雞犬不留,看見你見死不救……”
洪浩的白發無風自動︰“那又如何?”
“大娘還能不能容得下老爺在不二門?”聰慧的靈兒彎彎繞繞一大圈,結果還是為了勸解老爺。
夜風突然靜止。懸在空中的落葉碎成齏粉。
洪浩的聲音冷得像冰,“你是在教我做事?”
“靈兒不敢。只是想著……若大娘元神歸來,看見你這副模樣,怕是……怕是會傷心。”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老爺,馬車還未到山寨……”靈兒欣喜道,“現在若是出手還來得及。”靈兒自己當然也可操縱逾常輕易救人,但她一片苦心,總是想老爺自己來做此事。
洪浩突然抬手,一道赤紅劍氣破空而出,如朱雀展翅般掠過遠處的馬車。
“轟——”
馬車瞬間化為齏粉,連同山賊和少女一起,在血色火焰中灰飛煙滅。塵土飛揚間,只剩幾縷青煙裊裊升起。
靈兒虛影劇烈震顫︰“老爺!你這是作甚?”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洪浩輕聲吟道,嘴角蕩起笑意,“這不正如你所願?”
“我……”靈兒一時語塞。
“我師父只教我順應本心。”洪浩撢了撢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這便是我此刻的本心。”
他轉頭看向靈兒,白發下的眼眸如寒潭般深不見底︰“至少落個清白身子,不是麼?”
靈兒不再言語。她這才明白,老爺根本就沒听進去她的勸解——或者說,听進去了,卻用最極端的方式扭曲了她的本意。
“怎麼?”洪浩驚奇道,“這不是你想要的"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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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兒沉默良久,終于苦澀道︰“老爺,你變了。”
“變?”洪浩突然大笑,笑聲驚起林中飛鳥,“不,靈兒,這才是真正的我。你不知道這種從心所欲有多自由暢快。”
“不對!”靈兒固執搖頭,“老爺若是與我相識之初便是這副模樣,靈兒並不覺稀奇,因為靈兒之前的主子差不多都是這模樣。”
“可是老爺明明給靈兒看過了不一樣的大道,靈兒已經知曉了一片新天地,現在再回去……”
“休要再講。你要麼跟我走,”洪浩打斷靈兒,不耐煩道,“要麼回葬兵洞。”
靈兒見老爺油鹽不進,也撅了性子,冷笑道︰“老娘偏不走,等著看大娘大嘴巴子呼你臉上。”
洪浩一愣,“你不叫我老爺了?”
“你要從心所欲,老娘亦要從心所欲。”靈兒恢復以前潑辣尖酸的口氣,“憑什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洪浩無奈,也只得由她。
“哎呀,靈兒姐姐這般凶……”精神小妹第一次瞧見靈兒發飆,一時間也有些轉不過來。
“閉嘴!”靈兒氣頭上卻是不顧情分,“老娘看你二人,一腦袋紅毛,一腦袋白毛,在我們那個時代活脫脫就是葬愛家族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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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浩雖然不懂什麼是葬愛家族,但見靈兒氣鼓鼓模樣,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干脆不再言語,只悶頭快步趕路。
……
“哎喲喂——”
隨著一聲慘叫,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衫男子從春水樓大門飛了出來。咚地一聲砸在門前的青石板上。青衫男子四仰八叉地躺著,腰間酒葫蘆骨碌碌滾出老遠。
“沒錢還敢點我們頭牌姑娘?”滿臉橫肉的老鴇雙手叉腰站在台階上,金步搖在發髻上亂顫,“白嫖到老娘頭上,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青衫男子慢悠悠支起身子,也不急著拍打衣袍上的塵土。他先是摸了摸被踹的屁股,又摸了摸被扇腫的右臉,最後竟咧嘴笑了︰“媽媽此言差矣,我這不是替你試試姑娘們的功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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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你祖宗!”老鴇氣得胸脯劇烈起伏,“給我接著打!”
兩個彪形大漢應聲沖下台階。青衫男子見狀,立刻撿起葫蘆抱頭鼠竄,卻還不忘回頭嚷嚷︰“輕些打!這身衣裳還得穿三年呢——哎喲!”
他只顧回頭看打手追趕,卻不曾注意前方,一下子與迎面來人結結實實撞個滿懷。
青衫男子後退幾步,瞧一眼見是白發老人,連連拱手,“老人家,對不住,我窮鬼一個,你千萬莫要訛我……咦,哎呀呀,洪兄弟!你怎生頭發白了?”
“阿發前輩,我正要找……”洪浩話未說完,阿發上前一步,伸出手來,焦急道︰“那些後邊再講,先借我點銀子應急。”
洪浩無奈,看情形知他又是欠了功德錢,只得掏出一大錠銀子遞給阿發。
阿發拿了銀子,立刻神氣活現,拿著銀子一晃,對追趕上前的兩個青樓打手笑道︰“二位大哥,識得我手中之物否?”
打手一見這沉甸甸銀子,便是平了賬也還能剩下許多,立刻滿臉堆笑,唯唯諾諾。
阿發將銀子拋出,“置辦一桌上好酒菜,我要與我洪兄弟暢敘別情。”
二人接了銀子,忙不迭便回青樓準備酒菜。
阿發這才回頭,仔細瞧一瞧洪浩,見他神色冷峻,並無久別重逢的欣喜激動,當即一愣,“洪兄弟這模樣。莫非是出了什麼事情?”
洪浩沉默片刻,白發在風中微微浮動。他盯著阿發的眼楮,緩緩開口︰“水月山莊……沒了。”
阿發臉上的嬉笑瞬間凝固。他下意識後退半步,酒葫蘆從手中滑落,在地上滾了幾圈。
“怎麼回事?”阿發的聲音突然變得干澀。
“我師父被剁成肉泥。”洪浩的語氣平靜得可怕,“另外還有一副巨獸骨架,其余師兄妹不見蹤影。”
阿發的表情從震驚轉為難以置信,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緩緩蹲下身,顫抖的手指摸索著地上的酒葫蘆。
“我原以為……”洪浩盯著阿發的反應,“或許與你有關。”
阿發猛地抬頭,痛心疾首︰“洪兄弟,我阿發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絕不會——”
“我知道。”洪浩打斷他,“現在我知道了。”說罷從懷中掏出那一粒混元丹,“這是在骨架旁發現的。”
阿發連忙道︰“這是許久以前我便交與大娘的。”便將當時在清風鎮遇到大娘黃柳輕塵她們一行之事講了一回。
洪浩听了,如釋重負。原來阿發與他交往,亦師亦友,在他心目中也算是重要之人。他雖然懷疑,但內心深處也並不希望阿發與此事有關。
沒了懷疑,便多了幾分信賴。畢竟回到山莊就看見慘狀,刺激甚大。其他師兄妹又杳無音訊,原是找不到一個可以真心交談之人。
“阿發前輩,”洪浩哭喪著臉,“我該怎麼辦?”
“可有尋到仇家的線索?”
“原本有一點線索……在通天山莊發現了七彩靈石的靈氣。”洪浩頓了頓,恨恨道︰“不過我當時報仇心切,做得急了些……”
阿發見洪浩模樣,遲疑道︰“有……多急?”
“我把通天山莊屠了個干淨。”洪浩雙眼又泛出妖異血紅。
阿發只疑自己听錯,倒吸一口涼氣,“什麼?通天山莊被你屠了干淨?你講的通天山莊可是大小七十二峰,佔地方圓上百里,有三千修士的修仙第一宗門那個通天山莊?”
“正是,不過當家的雲綺,樓外樓和樓听風並不在山莊。”
阿發嘆一口氣︰“便是宰三千頭豬,也須不少時辰……當年我還教你須殺伐果斷,現在看來,小丑竟是我自己。”
“也不全是哥哥殺的,我燒死的也有三四成。”小舭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