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御書房里,陳琦伺立在身後,方文堂略微卑微的站在書桌下方,他已經將這件事情呈報給陛下,可現在陛下卻還沒有半點表示,讓他有些心煩意亂,又不敢表現出來。
方卿家!”皇帝放下手上最後一本奏折,終于開口說話了。
微臣在!”這突入其來的聲音讓方文堂莫名興奮,他突然醒悟過來,原來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卿家剛才說的事情好像是你家事吧,如果這種事情朕也要管的話,傳揚出去有些不太好吧!”皇帝臉上對著笑,方文堂有些意外,事情的發展與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陛下說得雖是有理,可陛下也知道微臣的家與普通的家不太一樣,它應當也屬于陛下……”方文堂暗語皇後是他女兒,那你皇帝就是他的女婿,“請陛下恕罪,是微臣僭越了!”他又慌忙跪地,只是告訴皇帝剛才他說的話不對。
皇帝的想法卻與方文堂不一樣,他就覺得這是方文堂再用扈黨威脅他,當年他為謀奪天下要獲得扈城支持,不得已取了方文堂的女兒,王朝建立之初,同樣需要穩固王朝根基,又不得不立方文堂的女兒為後,現在想想當時是多麼的情非得已,如今王朝根基已穩,而扈黨在朝野上的勢力也日漸壯大,已經隱隱有了喧賓奪主的架勢,他已經動過好幾次要對扈黨動手的打算,如今方文堂又一次挑戰了他的底線,這讓他很不高興,他覺得這扈黨不除是不行了!
但皇帝的想法又怎麼能輕易讓別人知曉?尤其又是這麼個當了好幾十年的開國皇帝,其心思之深沉更是要讓底下臣子琢磨不透,這樣才有天子的威儀。
方卿家說得沒錯,的確也是這麼個理,尤其現在方卿家又是國丈大人,不過朕的一舉一動都牽系著大秦王朝的命脈,怕是這種小事即便是家事朕也不好干涉。”皇帝頗為為難,隨即又突然豁然開朗道:“不如這樣,朕允許你入後宮一次,去皇後那邊求一道懿旨,皇後又是您女兒,方家的事情她也應該參與,如此也算是兩全其美,愛卿以為如何?”
方文堂如何不知道皇帝是在打太極,不過這樣也好,畢竟皇後是嬴祀的親娘,做事總會向著嬴祀,將利害關系陳述給她,想必她也會幫忙,要知道嬴祀要是坐上皇帝位置,她便是皇太後,若是讓其他皇子坐上皇位,她這個太後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也許會如同歷代殉葬,與皇帝同埋一座墳里!
陛下說得既是,這也怪微臣心急,沒多做考慮,現在想來,的確是太過魯莽了!”方文堂理所當然應該順著皇帝的意思,畢竟他再怎麼驕傲也只能算是大秦王朝的一個臣子。
皇帝閉目嗯了一聲,道:“如此陳琦就帶國丈去見皇後吧,朕批閱了一天的奏章,也有些乏了,就先歇息了吧!”陳琦彎腰退出御書房,帶著心思篤定的方文堂去皇後那邊,皇帝睜眼看著方文堂離去的背影,眼中閃爍精光,隨即收斂,吩咐另一個太監道:“小李子,隨朕去寢宮!”
小李子便是靠向嬴澤的李公公,他一面跟在後面,一面向皇帝碎嘴道:“陛下真是寬宏大量,今天丞相這般沒有禮貌,陛下都能原諒!”皇帝瞄了李公公一眼,道:“不該你說得事情就不要多說,內官不得干涉朝政,你難道想躍過那條線嗎?!”皇帝聲音發冷,整個皇宮,他不相信除了陳琦以外的任何人,這個李公公與嬴澤的暗中勾搭他當然知道得一清二楚,要是這點他都辦不好,不然他就不配當年這個皇帝!
李公公輕拍自己嘴唇,略有些慌張的求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求陛下饒恕!”但他卻知道皇帝絕對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處罰他!高位者的孤獨不是外人能想象的,而他卻知曉一二。
果真如他所想,皇帝陛下只是冷冷說了句下不為例,然後就獨自向著寢宮的方向走去,李公公跟在後面。
……
方清由幾乎沒準備任何東西就揣著從帳房支取出來的兩千兩銀票出發了,這兩千兩銀票對他們方家這種龐然大物來說算不得什麼,但對一般的普通百姓來說,可能一輩子或是幾輩子都攢不下這麼多錢,畢竟一般家庭一年開支下來能剩下個十兩銀子就算得上殷實了。
他和褚喬兩人一前一後,相距大約一丈左右,他不削和褚喬這種人同路,成天只知道打打殺殺惟命是從,半點不關心天下大事黎民百姓,如不是父親命令,他怕是早就要趕他走了,但他卻不知道褚喬與他有著相同的想法,他同樣很討厭方清由這種只知道滿口仁義道德,蒼生黎民的虛偽公子,殊不知這天底下大多數的人都在為自己口中那一口食拼命,哪里有他們這種公子哥的閑情逸致。
兩人各懷著心事在路上走,方清由得有時間開始回味家中那場父子相見,最終他反應過來,父親似乎太過著急讓他回去繼承家主位置了,而且他從來就不知道二伯的意思,難道……他脊背一陣寒涼,父親要對二伯動手?
他再看那個一直冷冷盯著自己的褚喬,看來自己的猜測沒錯啊!
他轉身,返回京城。
二少爺去哪里?”一直沉默寡言的褚喬這個時候問話,讓方清由愈加肯定這件事情不單純!
我突然想起還有東西遺忘在家里,需要回去一趟!”方清由對褚喬難得的露出一個讓自己都覺得惡心的笑容,褚喬同樣覺得惡心。
褚喬伸手攔下方清由的去路,道:“老爺有吩咐,無論多重要的事情,務必請少爺先往扈城!”他說話語調聲音,方清由實在不喜。
你區區一個方府下人,竟然敢攔我的去路?難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嗎?我是你的主子,當今的國舅爺!”方清由發脾氣,這個不知死活的下人竟然敢攔自己的去路!
不曾想褚喬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難堪,褚喬道:“我是丞相的護衛,不是你的僕人!”卻直接避開了他國舅的身份。
威脅不成,便就只剩下撒潑打滾了,方清由提高聲調,叫囂著道:“你區區一個方府下人,方府養了你這麼多年,你還想造反了嗎?!”高聲叫嚷自然就引來了圍觀,圍成一個圈對褚喬指指點點,卻沒人敢大聲斥責,畢竟褚喬那張臉太過嚇人了。
方清由比較滿意現在的狀況,他于是更加賣力,“看來這麼多年是白養你了……”一陣儒門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經典讓周圍的人愈發同情他,他有些得意的看著褚喬,想想這種情況褚喬不放自己回去恐怕也不行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不如他的語氣,褚喬那張冰冷的臉沒有任何變化,接著更讓他想不到的是褚喬直接動手了,直接上前一掌拍在他後頸上,將那個夸夸其談的方清由一掌拍昏死過去,拖著就走,他這個人最煩這些讀書人成點嘮嘮叨叨,听得他腦子都疼了,他比較喜歡能動手盡量不說話的準則。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也是一陣憾然,雖然有人憤怒一個奴才對主子這般無禮,但卻沒有人想去觸那般眉頭,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褚喬拖走方清由。
等到方清由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一個荒山野嶺的山洞口,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洞口點著一堆火,他有點驚慌,問道:“褚喬,你想做什麼?!想殺我?!”
褚喬抱著刀,閉目,回道:“我倒是很想殺你,但老爺說過要把你安全帶到扈城接下家主之位!”
那你帶我到這里做什麼?!”方清由有了底氣,這個褚喬不听自己的話也就罷了,絕對不會違抗父親的命令。
為了不發生今天的事情!”褚喬說話一直冷冷的。
……
山洞陷入一陣沉寂,褚喬一直閉目,方清由悄悄靠近洞口。
來到洞口,方清由嘆息,從洞口放眼看去盡是漆黑樹林,靜得有些可怕,他剛往洞口走去,背後那個冷冷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了。
你如果不怕被野獸吃了可以大膽逃走!我不會追你!”
方清由回頭看了一眼褚喬,最終還是選擇又退了回來,雖說他平日多學忠孝節義,但真要遇到現在這種狀況他還是有些害怕,畢竟沒有誰是不惜命的。
在方清由退回洞中後,坐在洞口的褚喬依舊閉著眼楮,但嘴角卻微微上翹,有些嘲弄,但方清由是看不到的,因為現在他已經倒在地上,睡了起來,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逃不了,就好好休息吧,等到了扈城再將一些緊要的事情告訴給二伯便是,讓他多加提防。真到了要他出來爭家主位置的時候,他大可以消極應對便是!如此想著,他嘴角也微微上翹,倒是看你褚喬如何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