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億沖了整整一奶壺的奶粉,嬰兒剛出生能吃的完這麼多就怪了。
她吃了一小半就不肯吃了,粉嫩的舌頭將奶嘴頂出來,牙板咬的緊緊地不松開。
“……你真是飽女不知餓女饑!”
時億沒好氣地說完,將沒喝完的奶瓶放在旁邊。
她起身走出山洞,在山上掃蕩一般尋找起來。
嬰兒時期的記憶很模糊,讓她不清楚六道輪回眼的來處。
最終,時億站在一處高坡,閉上眼楮,思緒回到了小時候。
她記得第一次與後土娘娘法相見面是六歲那年,在她還未被師父撿回去之前。
當時後土娘娘現身在不知名的時代與山中,眸中不掩詫異,尤其是發現面前站著一個精雕細琢的小女孩。
“你是誰?是你偷走了我的小貔貅嗎?”
小時億防備地後退,眼神像是小獸一樣盯著她。
後土娘娘的法相直接俯下身,貼近看著小時億的面容,她鼻尖沾染了灰塵,五官還沒完全長開,卻已經透出未來的明艷之色。
“你長的真好看。”
這是她開口說的了一句話。
她的注意力轉而落在小時億那雙如同滴了墨汁般眼眸上,面上詫異更甚,口中緩緩地回答小時億的問題︰“朕乃承天效法厚德……”她話音頓住,像是怕小孩子听不明白,又干脆改口︰“眾人稱朕為後土娘娘。”
“神仙?”小時億語氣有些試探,她一直在山上長到六歲,雖然有前世記憶但是對這個世界認知還不夠深,她只知道這個世界有鬼,而她的眼楮經常能看見一些鬼的生前往事,面前這位冒著金光的後土娘娘看不清楚。
“你與朕有六道輪回的緣分。”
後土娘娘毫無預兆地伸手出雙手,捧住她的小臉,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小時億瞪大眼楮,下意識想往後退縮,捧著她小臉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裹在指尖的金光觸及到小時億面頰,帶著無盡的撫慰,那是毫無雜質的關愛與疼惜。
小時億抗拒的動作頓住,瞪著大眼看著她,干巴巴地補了句︰“ 你……你也很好看。”
“朕可以幫你找到你的小貔貅在哪里哦。”後土娘娘微微一笑,金眸便直直地看進她的黑眸,小女孩前世輪回與今生來歷乃至未來所向皆在她那雙金色瞳孔迅速劃過,難掩的驚訝與錯愕,漸漸地又變成慈祥的笑容。
小時億見她笑開,小心翼翼地問︰“神仙娘娘,小貔貅在哪里?”
這稱呼取悅到了後土娘娘,她指尖落在小女孩的眼皮上︰“朕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讓朕寄在你的眼楮里滋養神識。”
“你受傷了嗎?”小時億到底是成人靈魂,過了三歲以後腦子越來越清醒,分析利弊以後,就機靈道︰“既然你是神仙,你寄在我的眼楮里,那我就是你的人,你會保護我吧?”
“非也。”後土娘娘不贊同地搖了搖頭,眼看著小時億皺著臉有些失落,她又出聲糾正道︰“朕乃一縷神識,若是寄在你的眼里會隨著時間漸漸地與你融合,此後你便是朕的肉身,而朕則是你的元神法相。”
小時億嘴巴微張,雙目圓睜,落在後土娘娘眼里像是被嚇到了一樣,她笑吟吟地問︰“你還願意嗎?”
雖然後土娘娘已經從輪回里看透前世今生與未來,但是她目前剛認識這個時億,一切都是陌生的。
卻在這時,她看見小時億臉頰泛紅地問︰“那四舍五入……我豈不是成仙了?”
她說完,迫不及待伸出手指把兩只眼楮給撐得更大︰“那你快進來吧!”
“……”後土娘娘抿了抿唇角,強忍著笑出聲的沖動,正色道︰“成仙需看機緣,天道不會允許不勞而獲之人成仙,大機緣也往往伴隨著大劫難。”
正如雲長生與時億,同樣的天賦異稟,年少成名,精通各類玄學道法,別說同輩人當中的頂端了,更是前後千年都無人企及的頂端。
兩人在修道之路上非常相似,各自不同的執念心魔乃為天道設下的劫難考驗,卻完全應了那句話——
“人生最大的敵人是自己,人生最大的救星也是自己!”
後土娘娘輕聲說完這句話,便化為金芒寄入小時億的雙眸。
當時的小時億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而此時站在山坡上的時億卻恍然大悟地睜開眼楮。
世上除了她自己,又有誰會比她更清楚六道輪回的來處嗎?
從始至終都是她自己在救自己。
時億眼眶微微有些發熱,隨即雙手掐訣,周身綻放出金色光芒,屬于後土娘娘的福澤匯聚在山上,地面蕩開聚金色的陣紋,籠罩了整座山。
明明是冬日,山上萬物復甦,綠蔭發芽,枝葉繁茂。
人道、鬼道、畜道、魔道、地獄道、天神道一瞬間都好似感受到了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在靠著神秘力量重組!
處于陣紋中心的山洞,女嬰突然睜開眼楮,六種不同的光芒朝著她的瞳孔匯聚。
她難受地伸手,結果看見了自己的嬰兒小手掌,那一瞬間她腦海里出現的是抖抖刷過的視頻︰“我重生了,重生在一個嬰兒身體里…”
不是,這不是最關鍵的!
她肚子餓了,舔著嘴角的奶味,瞥見了旁邊的奶瓶,然後努力塞進嘴里,吸吮著奶嘴,又睡著了。
嬰兒的小腦子根本不允許她多想一秒,渾渾噩噩地就跟吃了安眠藥一樣,睡得別提多沉了。
山坡上。
時億剛轉身想回山洞帶娃,山下就傳來了天師的驚呼聲︰
“臥槽!四季之神干架啦?這冬天和春天都分不清啦?”
“別一驚一乍了,現在就是天塌了,咱們的首要任務也是找到鬼嬰!這一片就差山上沒找了。”
“魏師兄,那位邪修悄無聲息就從你面前走了鬼嬰,要不是去買了嬰兒用品,我們都毫無線索……”
“你有屁直接放行嗎?”
“她都從你面前帶走了鬼嬰,你覺得咱們是她的對手嗎?如果她真的在山上的話,咱們幾個上去都不夠送的!而且我覺得搞不好這山上萬物復甦都和她有關系。”
“……”
師弟們無言以對。
師兄面色漲紅地反駁︰“她那是用了隱身符偷襲我!嬰兒的尸體我必須得找回來,你要是怕就回去吧!”
“魏知你什麼意思啊?什麼叫我怕!我這不也是擔心安全問題嗎?”
時億剛來到山下就听見這麼個稱呼,視線落在了那位三十出頭的天師身上。
剛才在醫院她也沒有來得及看,竟沒想到還是個熟人……一個被她長大以後見一次打一次的熟人。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就揍他,偏巧他覺得她道法高深在提點他,總是送過來給她揍,後來他發現她是真的把他往死里揍,就徹底不敢來找她了。
時億現在總算明白了。
她雖然記不得嬰兒時期的事情了,但是嬰兒被她從醫院帶走之前,肯定是看見魏知要殺她了,哪怕腦子不記得了,看見他也有一股無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