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愣住了。
“但她不是故意的。”白發少年望向漏雨的屋頂，“她只是……死了。”
小橋似懂非懂，但從此不再怕衛穆清的白發。
活著的意義
日子依舊艱難。
五個人比四個人更難養活，但小橋的機靈偶爾能派上用場——
她能鑽進大人進不去的窄巷，能蹲在糖鋪門口裝可憐討到一塊飴糖，甚至能在衛承 偷饅頭時打掩護。
“大哥！巡街的來了！”她尖著嗓子喊，聲音脆得像鈴鐺。
衛承 趁機翻牆溜走，懷里揣著三個熱騰騰的肉包。
破廟里，五人分食偷來的包子。
小橋只分到半個，但她吃得很香，油漬沾了滿臉。
衛承 看著她，突然說︰“明天教你認字。”
衛穆清抬頭︰“為什麼？”
“有用。”衛承 咧嘴一笑，露出狼一樣的牙，“越像好人，越沒人防著你。”
——這是真話。
——但或許，也有一點點善心作祟。
十二歲這年。
朱家的打手沒追衛承 。
這也不是第一次，他們有時候有別的任務。
比如，殺死借高利貸的人的孩子。
借款人賣地賣身，本人已經噶了，剩下孩子）
他在巷道角落，听到尖叫聲。是另一個孩子被朱家的另一伙人打罵，趴在地上哭喊著。
快被打死了。
他能救他。
因為朱家不會打死他。
雖然一瞬間的念頭很多，但他還是選擇救了，把他擋在身下。
大概，是良心在作祟吧。
小孩叫郭騰，比他小兩歲。
他家收成不好，朱家借了高利貸，說來年再還，但還不起。為了抵債，他父母去朱家當奴，隔月就死了。就他一個娃）
他被打斷了腿。
朱家走了肯定還會回來，救都救了，雖然不知道一個瘸子能干嘛。
還是帶回了破廟。
之後又幫他假死。
衛承 救下差點被打死的郭騰後，又遇見了幾次朱家打手，他們的目標不再是他，而是瘸腿少年。
衛承 深知讓郭騰躲在破廟不是個好主意，郭騰不死，他們就會一直找下去。
他想了個主意，讓郭騰“假死”，瞞過朱家的眼楮，盡力保他一命。
安應的父親是大夫，他耳融目染懂一點草藥。
他采了蕁麻涂滿郭騰三肢——除了受傷的腿，讓他外露的皮膚紅腫起痘。用泥巴糊在脖頸、指甲、嘴唇處，再用燒完的草灰覆蓋，看起來像皮膚潰爛。
郭騰呻吟，表演發抖，躺在地上偶爾蠕動一下。
衛承 引打手找到郭騰，幾人以為他得了天花，都不敢觸踫。但又有朱家老爺的命令，只得把他裹了好幾層布帶走，扔到山上掩埋。
衛承 一直悄悄跟著，等打手離開便將他挖出來。
就這樣，郭騰活了下來。
郭騰家是農戶，原本是家族的富戶。原本家中情況挺好，對城里各處都很了解。
腿斷了，很難接上，只能敷草藥讓它別惡化了。
衛承 原本可以不管的。
朱家的打手沒在追他，他大可以裝作沒听見，繼續去偷他的饅頭。可那孩子的尖叫聲太刺耳，像刀刮在骨頭上，讓他腳步一頓。
他躲在牆角，看見三四個壯漢圍著一個瘦小的身影拳打腳踢。
“爹娘都死了，你這小雜種還想賴賬？！”
地上的少年蜷縮成一團，雙手護著頭，可一條腿已經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顯然是被打斷了。
衛承 盯著看了幾秒，突然彎腰撿起一塊石頭。
救人
石頭砸在為首打手的後腦上，鮮血頓時流下來。
“誰？！”
衛承 沒躲，反而從陰影里走出來，咧嘴一笑︰“朱家的狗，連我都認不出了？”
打手們一愣——他們確實認得衛承 。這小子是出了名的瘋狗，打起架來不要命，偏偏又滑得像泥鰍，抓不住。
“滾遠點！”打手啐了一口，“這小子欠朱老爺的錢，今天非打死不可！”
衛承 聳聳肩，突然沖過去，一把拽起地上的少年擋在身後︰“巧了，這人我罩的。”
帶回去
破廟里，眾人盯著這個新來的瘸腿少年，沒人說話。
“他叫郭騰。”衛承 簡單解釋，“家里欠朱家高利貸，爹娘死了，現在朱家要他的命。”
二傻皺眉︰“大哥，他腿斷了……”
“我知道。”衛承 不耐煩地打斷，“但救都救了。”
衛穆清蹲下來，掀開郭騰的褲腿——骨頭刺破皮肉，血淋淋的一片。
“能治嗎？”衛承 問。
小結巴湊過來看了看，結結巴巴道︰“骨、骨頭斷了……接、接不上……只能敷藥……防、防爛……”
郭騰疼得臉色慘白，卻咬著牙沒哭出聲。
小橋遞給他一塊濕布︰“咬、咬著。”
假死
衛承 知道，朱家不會放過郭騰。
“得讓他‘死’。”他盯著火堆說。
眾人一愣。
衛穆清最先明白過來︰“怎麼死？”
衛承 咧嘴一笑，露出狼一樣的牙︰“天、花。”
演戲
小結巴采來蕁麻，搗碎後涂滿郭騰的胳膊、脖子和臉，很快讓皮膚紅腫起疹，看起來像潰爛的膿瘡。再用泥灰抹在嘴唇和指甲上，偽裝成將死之人的青灰色。
郭騰躺在破廟角落，渾身發抖，時不時呻吟兩聲，演得惟妙惟肖。
衛承 故意在城里晃蕩，很快引來了朱家的打手。
“听說你們在找一個叫郭騰的？”他笑嘻嘻地問。
打手揪住他的衣領︰“小雜種，你知道他在哪兒？”
衛承 裝作害怕的樣子︰“在、在城西的廢屋里……但他好像病了……”
拋尸
打手們找到郭騰時，嚇得連連後退。
“天殺的！這是天花！”
郭騰蜷縮在地上，皮膚潰爛，氣若游絲，一副隨時會斷氣的樣子。打手們不敢踫他，但又不敢違抗命令，最終用破草席把他裹起來，扔到了亂葬崗。
等他們一走，衛承 立刻從樹後竄出來，把郭騰挖了出來。
“演得不錯。”他拍了拍郭騰的臉。
郭騰虛弱地笑了笑︰“……謝謝。”
活下來
郭騰的腿廢了，但命保住了。
他原本是農戶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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