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妞剛出生親娘就死了,他爹沒多久又娶了一個,她是個丫頭,爹並不喜歡她,
本來想把她丟了,但是她後娘說給一口吃的養大能賺一筆彩禮,他爹才打消了這個點頭。
沈二妞從生下來就一直很餓很餓, 餓到沒力氣哭,
後娘想起來就給她喂一口米糊,想不起來,有時候兩天才喂一次,
沈二妞從來不知道吃飽是什麼滋味。
她命大,就算在襁褓里後娘忘記喂她, 她都沒有死,到了四五歲,她能幫家里干一點活了,
後娘每天會偶爾給她半塊窩窩頭, 後娘不開心,經常打罵她,
每次她以為自己要被打死、餓死的時候,她都沒死成。
村里人看她可憐,有時候會從嘴里省一口吃的給她,這家給一口, 那家給一口,她八歲了。
八歲那天,她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碗, 後娘很生氣,
拿鞭子打了她好多下,她身上都是血,後娘還把她趕出家門了,
沈二妞記得,那天很冷很冷,冷到她全身一點知覺都沒有。
在她快失去意識的時候,有個人拉住她的手,那雙手很暖和很暖和,怕她冷死,她還把自己的棉衣脫下來給她穿,
她被她一直牽著,牽到一個溫暖的屋子,她把她扶上炕,還倒了糖水給她喝,
那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喝糖水,糖水很甜,很甜,
喝進去肚子暖暖的, 嘴巴甜甜的,那是她最幸福的一天。
自己剛喝完糖水, 她又遞來一塊餅子,“給,這是我奶做的白面餅子, 可好吃了,我都舍不得吃完,現在分你一半。”
沈二妞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艱難的移開視線, “謝謝,我……我不餓。”
糧食很珍貴的,她不能白吃。
白面餅子太香了,她剛說不餓,肚子就咕嚕咕嚕響起來,
沈二妞羞怯的捂著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一點都不听話,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響。
“你的肚肚唱歌啦,我的肚肚也唱歌啦,你陪我吃一點好不好,餅子有人陪著吃才香。”
餅子遞到自己嘴邊, 她的手不听使喚的拿了,
還把餅子吃進了肚子,餅子吃完,她覺得肚子好舒服好舒服。
她甜甜的問著她, “你吃飽了嗎?”
沈二妞從來不知道吃飽是什麼滋味,但是今天她的肚子一點都不難受了,她想, 這大概是吃飽了吧。
“飽……飽了!”
“飽了就行,我叫沈舒玉,想爺爺奶奶都叫我乖寶, 你叫什麼名字呀?”
她知道她,是沈大娘家剛回來的大孫女,長得很可愛,
村里人的孩子都喜歡和她玩,她也想和她玩,但是她怕她嫌棄自己,“我叫沈二妞。”
她歡快的晃著自己的雙手,“那以後我叫二妞好不好?”
“好。”
沈二妞覺得自己的手太髒了,會弄髒她的手,想縮手回來,卻沒能縮回去。
“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我叫你二妞, 你叫我舒玉, 以後我們就是最好的朋友。”
“朋……朋友?”
“對, 朋友。”
沈二妞笑了,她以後也是有朋友了人了, 真好。
“二妞,你怎麼一直在外面啊,你還不穿棉衣,奶奶說冬天不穿棉衣會凍壞的。”
“我,我沒有棉衣。”沈二妞才想起她身上還穿著舒玉的棉衣,她趕緊脫下來, “舒玉,還給你。”
“我有兩件棉衣,這件借給你穿。”
“我不要,我後娘要是看到我穿這麼好的棉衣,會搶走拿去賣錢的。”
沈舒玉皺著小臉,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你沒有棉衣穿會被凍壞的!”
她托著小臉蛋,好一會兒眼楮亮了 , “我想到了,你可以和我一起睡,我房間可暖了,凍不著你。”
以前沈二妞覺得自己凍死了也不要緊,活著太累了,可是她現在有好朋友了,她想活著,想和好朋友一起玩。
“好。”
沈二妞沒有自己的房間, 她在家里一直睡柴房,夏天都是蚊蟲,冬天冷風呼呼的吹進來,特別冷。
這個屋子特別暖和,沈二妞從來沒有在這麼暖和的屋子待過, “舒玉,這是你的房間嗎?”
“對, 這是我的房間,我還有玩具玩,我拿玩具出來, 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好。”
那一晚,她睡得很踏實,蓋上了軟綿綿的棉被,睡在暖乎乎的炕上。
第二天舒玉沒醒,她早早就醒了,她要起來幫沈大娘干活,她可能干了,在家大部分的活都是她干的。
她剛拿起掃把要掃雪,沈大娘就笑著讓她把掃把放下來說小孩子不用干。
沈大娘回屋拿了一件棉衣出來,讓她穿上,棉衣都是補丁,
看起來很破,可是穿上很暖和, 她感激的看向大娘, 大娘卻笑著擺手,
“好孩子, 以後被你後娘趕出家, 可以來大娘這和舒玉玩, 別傻傻的在門口凍著。”
大娘家要吃早飯了,大娘喊她一起吃, 她走了, 她不能吃白食。
她以為她一夜不見,爹會擔心她的,可是他沒有,回家就問她去哪里玩了,罵她一點都不省心。
接下來的日子, 她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罵, 每次在她快要餓死,快要被打死的時候,
舒玉都會出現, 舒玉明明也是個孩子,為了保護她,
舒玉挨了她後娘一棍子,卻還笑嘻嘻的說不疼,想要帶她回家。
那一次她特別恨後娘, 她可以忍受後娘打她、罵她,
卻忍受不了後娘打她的好朋友,她像是發了瘋,張嘴死死咬著後娘的手不放。
那是她第一次懂得反抗。
舒玉是大娘、大爺的心頭肉,被她後娘打了一棍子,大娘家里人去她家找後娘算賬去了,她家都快被大娘拆了。
從那以後她被後娘打,舒玉只要護在她面前,她後娘就不敢打她了。
有舒玉在, 她的世界好像有了光彩,她們經常上山玩,
舒玉摘到野果子會給她留, 舒玉想吃鳥蛋,她也會給她找。
有舒玉在的日子, 每一天似乎都過得很快, 轉眼她們都長大了,
舒玉救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叫周景塵,舒玉很喜歡她,
可是她並不喜歡他,她看見那個叫周景塵的老是和沈雪單獨待在一塊有說有笑,她腦子想起村里嬸子說過的話︰吃著碗里的, 看著鍋里的。
她覺得周景塵就是這種人。
她和舒玉說過好幾次,舒玉總說她心里有數,她心里著急,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要嫁人了!後娘收了一個鰥夫的錢,她沒見過那個鰥夫, 听說很老。
舒玉知道了,讓她不要嫁,她還說會給她想辦法,
可是她知道後娘是個難纏的人,要是舒玉給她想辦法會惹來一身腥,
她並不想給舒玉制造麻煩,舒玉對她已經夠好了。
她讓舒玉不要管,她對她說自己是心甘情願的,她安慰她, “沒事的,對方年齡大點會疼人。”
是安慰舒玉,也是在安慰自己。
她被鰥夫帶走的前一天,舒玉來她家給了一個包裹,里面有一套新衣服,
還有五十塊錢,還有一小袋白面, 她說, “要是過得不好,告訴我,我會帶你走。”
鰥夫是住在偏僻的大山里,要翻過好幾座大山才到。
她剛開始對鰥夫還是抱有期待的,要是對方好好和她過日子,她也會和他好好過日子。
可是他就是個變態, 一點都不做人,剛到她就被捆起來了,
那個房間不只有老鰥夫, 還有他的兄弟,甚至兒子也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像一塊破布一樣,她想死的, 可是她舍不得,該死的不是她,是這些畜生。
她一直隱忍,最後一包藥把他們都送走了,她好不容易從那個令她害怕的地方離開了,強撐最後一口氣回到沈家壩大隊。
村里人告訴她舒玉死了,沈家人除了沈雪都死了!
據說是有幾個亡命之徒半夜悄悄來沈家把人都殺了。
沈二妞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她倒下了。
她還是沒死, 再次睜開眼,她人沒死 ,心卻死了,她想下去陪舒玉的,
可是听村里人說沒看見舒玉的尸體, 她眼里又有了一絲光亮,舒玉興許並沒有死,她要養好身體找舒玉。
沈二妞消失了, 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下海經商的浪潮很大,沈二妞想要舒玉,就必須有錢,
她要有足夠足夠多的錢,就這樣她一邊學人做生意,一邊打探沈舒玉都消息。
有錢能使鬼推磨,她真的打探到了,不過不是舒玉生的消息,是確認她死的消息。
舒玉是被人害死的,而這人是她的堂妹沈雪。
沈二妞有了新的信念支撐她活著,她要給好姐妹報仇,這樣她才對得起舒玉。
她的生意做得挺大的,她也有腦子,有她在, 沈雪日子還真不好過。
可是她太沒用了,玩的招不夠沈雪狠辣,她死了,死在了好姐妹生日這天, 閉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好姐妹, 好姐妹來接她了……